作為最后知道事情真相的人,女孩們都覺得承受了巨大的屈辱。她們沉默著,滿腔怒火蓄勢待發(fā):一直以來,維多利亞都看著她們在水中掙扎,卻一言不發(fā);一直以來,她都默默地坐在她們中間,沾沾自喜于自己不為人知的小秘密。而現(xiàn)在,當(dāng)她們想起自己對薩拉丁先生無傷大雅的羞澀挑逗,卻會變得無比尷尬,因為他那時已經(jīng)屬于她了,他已經(jīng)被偷走了,于是記憶中每一絲快樂的、撥動心弦的情感就都變成了毒藥。她們?nèi)耘f記得在木管樂器輔導(dǎo)課上,他向空中揮著拳頭說“這就是我要的感覺”,然后一如既往地咧開嘴笑,像個男孩兒一樣;午飯時在庭院中,他短暫地加入了她們丟沙包的游戲,然后在開始丟分的時候,就帶著沙包跑掉了;在爵士樂練習(xí)之前,他悠閑地溜達(dá)著,開始談?wù)撋勘葋啈騽」?jié)、室內(nèi)樂團(tuán)競賽以及夏天校服的變化--
“很久很久以前,早在第一學(xué)期的時候,他就說過她穿上夏天的校服很好看,”第一長號手一邊把長號活瓣倒在地毯上一邊說,“我當(dāng)時就站在那兒?!?/p>
假裝自己一直在懷疑,這恰恰反映了事情對她們的傷害之深。一直以來,她們看到、聽到的都是當(dāng)事人直接講述的愛情故事,因而根本沒有準(zhǔn)備好承受這種被排斥在外的沉重負(fù)荷?,F(xiàn)在她們卻漸漸地意識到自己有多么目光短淺,不受待見。隨著這一意識的覺醒,痛苦的重新定位也相伴而來--原來自己竟是如此膚淺、多余、微不足道。
“還有還有!”打擊樂器樂手說,“當(dāng)他們在黑暗中躺在一起,他朝黑暗中說話,卻不確定她是否在微笑時,就會用兩根食指去測量,不斷地摸索她的嘴角。有時他會側(cè)躺著,仍舊把手指放在那兒,輕輕地搭著,然后在黑暗里絮絮地聊著什么。他們常常笑談此事。這可千真萬確哦?!?/p>
布麗奇特在角落里,把薩克斯風(fēng)從灰色的皮盒里取出來,心不在焉地套上吹嘴。上周她在不同的商店里買了很多不同的哨片試吹,然后用紅色的數(shù)字給每一個哨片編了號,以方便使用。她從塑料鞘套里拿出一個哨片,在擰上之前核對了那小小的墨水?dāng)?shù)字。這個比她之前用的都要硬一些,或許她的舌頭會出血。
“我的吉卜賽女孩兒,”第二小號手說,“他是那么叫她的。我的吉卜賽女孩兒?!?/p>
鈴聲響起,椅子磕磕絆絆、相互撞擊的聲音一片混亂,所有人都把吃了一半的三明治投向廢紙簍,然后坐進(jìn)排成半圓形的座位中,靜候指揮的到來。
“她承認(rèn)這事去年就開始了,”中音薩克斯風(fēng)手說,“她必須要向警察提供一份說明,說明所有情況?!?/p>
于是大家默不做聲,沉浸在各自的不快之中,意識到在所有人當(dāng)中,她們這群人才是一直被欺騙的對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