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馮友蘭追問人生》功利(17)

馮友蘭追問人生 作者:馮友蘭


不過才人、英雄的為人行事的此方面,多是“天機(jī)玄發(fā)”,不自覺其然而然。例如項(xiàng)羽不肯回王江東,不過因其不堪“父老憐而王我”,并非有意藉此表示其倔強(qiáng)。由此方面說,才人、英雄于有此等行為時(shí)的境界,是自然境界。其可賞玩贊美,亦是“為他底”,而不是“為自底”。

因此英雄才人的為人行事,雖大都可成為賞玩贊美的對象,但亦大都是不足為法,不足為訓(xùn)底。因?yàn)樗麄兊钠嫣毓之惖仔袨?,是出于他們的天資。所謂“惟大英雄能本色,是真名士自風(fēng)流”。如沒有他們的天資,而妄欲學(xué)其奇特怪異底行為,則如“東施效顰”,不成為美,反成為丑。圣賢的為人行事,“庸德之行,庸言之謹(jǐn)”,所以都是可以為法,可以為訓(xùn)底。英雄才人的為人行事,譬如奇花異草,圣賢的為人行事,譬如菽粟布帛。雖是菽粟布帛,而又不僅是菽粟布帛。因?yàn)榫推溆X解說,他是“極高明而道中庸”底。

圣賢如有英雄的才,他亦可以叱咤風(fēng)云。他如有才人的才,他亦可以笑傲風(fēng)月。但同時(shí)他亦是“庸德之行,庸言之謹(jǐn)”。不過因?yàn)樗麑τ谟钪嫒松?,有深底覺解,所以他雖叱咤風(fēng)云,笑傲風(fēng)月,而叱咤風(fēng)云,笑傲風(fēng)月,對于他底意義,與對于英雄才人者不同。他雖“庸德之行,庸言之謹(jǐn)”,而庸德、庸言,對于他底意義,亦與對于平常人者不同。平常人的覺解,不出乎日常生活之外,惟汲汲于“庸德之行,庸言之謹(jǐn)”,以求得利避害。這種人的為人行事,是平凡底。才人、英雄的為人行事,是不平凡底。圣賢的為人行事,是似平凡而實(shí)不平凡底。

選自《新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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