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弱智的電影臺詞
不是電影太蒼白,而是對白太弱智。
電影是從什么時候開始不說人話的?用階級語言作斗爭可以,用階級語言拍電影就弱智;用網(wǎng)絡(luò)語言聊天可以,用網(wǎng)絡(luò)語言拍電影就弱智;用廢話連篇打發(fā)時間可以,用廢話連篇打發(fā)電影就弱智;用不合邏輯寫詩可以,用不合邏輯說話就弱智;用生編硬造寫小說可以,用生編硬造寫臺詞就弱智。
比起穿幫的電影敘事場景,不說人話的臺詞使電影不僅顯得更加虛假,而且更加乏味。誰能夠忍受說了上句就知道下句的電影?誰能夠忍受用詞的矯情和造作?誰能夠忍受一連串的笑場?
不正常的說話方式正在影響著電影的趣味。它使電影染上了電視劇病,使正劇變成了鬧劇、大片變成了大便。
弱智的電影臺詞一方面在驅(qū)趕觀眾離開電影院,另一方面也在改變觀眾的觀影期待值:它使觀影活動變成類似于觀看馬戲團(tuán)表演時的獵奇和興奮。
《夜宴》尚未上映,惡搞短片《真相大揭秘》就已上網(wǎng)。劍鋒又一次直指大片的命門。從目前的態(tài)勢來看,電影已難逃凡大片必被惡搞的厄運(yùn)。
弱智的電影臺詞,不一定全是編劇惹的禍。但它卻赤裸裸地宣布著電影創(chuàng)造力的崩潰,宣布著電影人的低能和無用,宣布著電影脫離人類——假如它不是試圖麻痹或蒙騙人類的話。
中國編劇的想象力匱乏癥在加速蔓延,他們?nèi)匀煌A粼凇翱谟凇?,在好口感電影缺席的情況下,顛三倒四、不文不白、上下五千年信手一揮間的例句太多了,它們往往很快成為人們的笑柄和口實,并且成為電影劇情之外的額外賣點。
馮小剛為《夜宴》中的一句“我泱泱大國,以誠信為本”辯護(hù)說,誠信本來就是個文言詞,大家笑場是不通古文。
與好萊塢精心設(shè)計的、每一句臺詞必有出處的方式相比,中國編劇擁有的自由創(chuàng)作度則要大得多,他們駕馭著自己天馬行空的意念穿行在劇本的臺詞中。
也許,大家開始要懷念默片時代了,在廢除了饒舌的、不自覺的無厘頭之后,默片傳遞出來的信息量反而顯得更多。更重要的是,如果一部電影被冗長的臺詞占據(jù)之后,其潛臺詞則是:這是一部悶片。
符號學(xué)家艾柯在《色情電影之真諦》一文中說:“如果影片主人公從A地到B地花費(fèi)的時間超出你愿意接受的程度,那么你看的就是一部色情片?!蓖瑯涌梢哉J(rèn)為,如果影片主人公從A事物到B事物花費(fèi)的口舌超出你愿意接受的程度甚至“不僅侮辱你的人格,還侮辱你的智商”時,那么,請認(rèn)為這是一部超級暴力片。
在《瘋狂的石頭》中,則有著打磨過的民間語言智慧的沉淀和集成,這實屬罕見。這部把民間語文中的酸甜苦辣轉(zhuǎn)換成臺詞課的電影,其爆笑則給人踏實之感,“看不見啊,BMW,別摸我”,被熱衷的網(wǎng)友在MSN上演繹成“MSN,摸死你”。
與之相對應(yīng)的是,取材于“600名人電話網(wǎng)絡(luò)泄露事件”的電影《第601個電話》則顯示出了其臺詞上的窮極無聊:“我很帥哦,我很帥哦,是你想象不到的帥哦?!?/p>
弱智的電影臺詞利令智昏,張口就來、信口胡謅、大噴口水、無限嘆詞置人于催眠狀態(tài),既不能還原生活本身的活色生香,也不能提供原生態(tài)的口語景觀,它唯一的作用是,用低于生活情景的個人編造手法,把中國電影的所有對白變成個人空想主義的非智力獨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