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篇 走出相對的世界
“逍遙游”的現(xiàn)代含意是:掙脫感官與思維的鎖鏈,走出柏拉圖的洞穴,破除由大小、多寡、長短、對錯、得失、順序所衍生出來的貴賤、優(yōu)劣、善惡、智愚、甘苦之別,從“相對論”進(jìn)入“齊物論”,超越各種偏見和成見,以大視野、大胸襟、大格局來重新觀照和定位自己的人生。生命幻影:對滾滾紅塵的重新觀照
如果你對人生感到迷惑,而想做一番清理,那恐怕要先問你對人生、世界和自己有多少認(rèn)識?這些認(rèn)識又可以信賴到什么程度?莊子用“罔兩問影”的寓言告訴我們,我們所認(rèn)識的自己、世界和人生并非真實,而只是“真實”的影子。
仔細(xì)觀察可以發(fā)現(xiàn),環(huán)繞在我們慣稱的影子周圍還有一層影外微陰,它就叫“罔兩”,也可說是我們的第二個影子。在《齊物論》里,罔兩看影子一下子移動一下子又停止,問它為什么這么沒有主見?影子回答說它也不知道,只覺得好像受什么東西擺布。在《寓言》篇,當(dāng)罔兩又提出同樣的問題時,影子做了較詳細(xì)的回答:
我如此活動,自己卻不知道為什么會這樣。我就像蟬脫下來的殼、蛇蛻下來的皮,跟本體相似卻又不是事物本身?;鹋c陽光出現(xiàn),我就顯明;陰暗與黑夜來臨,我隨之隱息。??它們活動我就隨之活動。①
罔兩對影子的疑問,其實也是我們對自己的疑問:“我現(xiàn)在為什么會這樣想?剛剛為什么會那樣做?”而影子的回答讓人想起希臘哲學(xué)家柏拉圖的洞穴寓言:在一個洞穴里,有一群從小就被監(jiān)禁的囚犯,雙腳和脖子都被鐵鏈縛住。他們身前有一堵白墻,身后則燃燒著一堆火;他們唯一能看到的是自己及身后事物在白墻上的投影。因為從未看過其他東西,他們很自然地以為那些影子就是唯一的真實,如果洞穴內(nèi)有什么聲響,也被認(rèn)為那是影子所發(fā)出的聲音。
莊子與柏拉圖用類似的寓言表達(dá)了同樣的看法:如果把人的感官和思維看做光,那我們對事物的觀照就猶如光的照射,你所認(rèn)識到的自己、世界和人生只是你感官和思維的投影,它們就像影子、蟬殼或蛇皮,跟本體相似卻又不是事物本身。感官和思維較清晰(光線較強(qiáng)),看到的也許會清楚一些,但畢竟還是影子,只是模糊度不同罷了(就像影子與罔兩的差別)。但多數(shù)人卻認(rèn)為那是唯一的真實,并對它們深信不疑。
《呂氏春秋》里有個故事說:某人丟了斧頭,他懷疑是鄰居的孩子偷的,于是他看那孩子走路的樣子、臉上的表情、說話的腔調(diào),無一不像個偷了斧頭的竊賊。后來,這個人在山谷里找到了他遺失的斧頭。幾天后,再看鄰居的小孩,卻發(fā)現(xiàn)他的動作、態(tài)度,沒有一樣是像小偷的。這個故事很生動地說明了莊子和柏拉圖的觀念:我們無法認(rèn)識“真實的小孩”,我們所認(rèn)識的只是自己感官、思維、知見與好惡在小孩身上的投影。對小孩的認(rèn)識如此,對其他事物及自己的認(rèn)識也無一不是如此。
在柏拉圖的寓言里,有一個人后來掙脫鎖鏈,逃出了洞穴,看到外面真實而又美麗的世界。莊子就是這樣一個人,他將他的體驗寫成《莊子》這本書,想告訴那些依然被囚禁的人什么是真實、什么是虛幻、什么是人生的大道。如果你對人生感到迷惑,而想為自己找到新的定位與方向,那莊子就是你想要找的人,他將告訴你如何掙脫自己感官與思維的鎖鏈,用新的認(rèn)知方式去觀照紅塵的一切,讓你開始截然不同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