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在機場,航班延誤三小時。在候機室百般無聊獨坐,人群蜉蝣一般來來去去,翻書亦是無心。時間緩慢得像睡思昏昏的蝸牛忘記了爬行。有刻抬頭望見巨大的玻璃幕墻上忽然映出璀璨燈火,如同銀河嘩啦一聲落下來,原來日色已昏暝。掏出手機看時間,遂信手發(fā)條短信出去:日之夕矣,羊牛下來。
那邊半天回過神來:什么啊,感覺怪怪的,半通不通。
仁兄,是《詩經(jīng)》里的句子。
不信,《詩經(jīng)》里有這等大白話一樣的句子?
愛信不信,再懶得回。心說《詩經(jīng)》里大白話一樣的句子多了去了。
患了周末病。天陰陰,更不思出門。一日的光景迅忽溜走。五點多突然有剎那日光從南窗灑進來,絢麗如幻影,倏忽即消失不見。
日之夕矣,羊牛下來。
長胡子的爺爺提著竹耙大聲吆喝,蹲在李子樹上的母雞一只只撲棱棱滾下來。蜷在核桃樹下草垛里打盹的大黃被這熱鬧吵醒,懶洋洋抬起頭,睜了半只眼看了看又顧自睡去。隔壁銀發(fā)的婆婆顛著一對小腳,移著碎步去地壩邊端簸箕,攆跑幾只過冬的麻雀。媽媽從屋后坡地上下來,放下鋤頭,轉(zhuǎn)過竹林抱了一抱柴禾進屋。穿得像棉花包子一樣的我,和堂姐躲在小河溝里抓完一盤“子兒”,嘻嘻哈哈往家跑。
半個月亮爬上來了。
2007·1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