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姐姐哭了。她做作業(yè)的時候突然扔下了筆,然后我就聽見她像是來自體內(nèi)很深的地方的嗚咽。我沖下床緊緊地抱住她的后背,她背上的兩塊骨頭一下一下地刺痛著我?!敖憬??!蔽医兴??!鞍茬鳎瑸槭裁?,為什么你不幫我把她留下?你討厭她嗎安琪?”我不知道該怎么說。我只好緊緊地抱她,緊得我自己都覺得累。姐姐的眼淚溫潤地打在我的手背上。我不怪媽媽,如果姐姐沒有伸出指尖,輕輕地把她的淚珠從我的手上抹掉;可是她這樣做了,她的手指真涼。
絹姨搬走了。媽媽幫她料理一切可以想到的事情,好像她要走得很遠,其實不過是幾條街的距離。絹姨走的那天,我跑到她住過的小屋里。墻上還掛著幾張照片,真好,《紐約》還在。原來我留戀那張《紐約》勝過留戀絹姨。我還是不怪媽媽,我想明白了,因為我也想讓她走。
現(xiàn)在網(wǎng)上和一些時尚雜志里似乎有一種潮流,就是一些年齡其實不大的人們爭著為“成長”下定義,爭著追悼其實還沒遠去的青春?!俺砷L”就像一面旗幟,莊嚴地覆蓋著“青春”的遺體。當(dāng)十九歲的我瀏覽這些精致的墓志銘時,突然惡俗地問自己:我知道什么是“成長”嗎?對于我來說,第一次成長是九年前的事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