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戶來信中也不乏針對跟蹤狂的投訴。這些人瘋狂地收集女性照片,尋找最性感的圖片,并且不斷向女用戶發(fā)出性騷擾。杰克、奧利弗和我扮演了網絡校園的警察,作出警告,裁決糾紛;同時我們也是網絡校園的導游,向剛剛接觸網絡社交的用戶們解釋“戳一下”、“標記”和“屏蔽信息”這些功能。
每天都被上百人詢問的問題是“戳一下是什么意思?”有些問這個問題的用戶的確不明白該功能的含義,有些是寫郵件給Facebook,含沙射影地詢問“戳一下”可能存在的性暗示和其他理解。我們的回答總是故作天真,“它就是獲得他人關注的一種方式”,雖然我們明白其中所有幼稚的性暗示。工作需要我們忸怩地否認網站上四處可見的生理欲望,同時這也是將Facebook與廉價的、性氛圍過重的聚友網區(qū)別開來的方式。忸怩作態(tài)也使工作變得有趣,讓作為公司成員的我們沉浸在幻覺里,仿佛我們在建造一份與現實不同的網絡生活,在這個網絡世界里,一切都永遠安全、簡單、有趣、讓人們無須擔心花銷和承諾。那年秋天一次辦公室午餐時,馬克在哈佛大學的室友,Facebook的聯合創(chuàng)始人達斯汀·莫斯科維茨(Dustin Moskovitz),以他那冷幽默和智慧的口吻說道:“Facebook上的一切都有挑逗意味?!彼f得對,Facebook和調情一樣,可以讓你將自己以輕松而充滿魅力的姿態(tài)展現給世界,這個過程充滿樂趣,沒有負面效果,也無須作出任何承諾。幾周之后,我開始擔心作為Facebook極少數女員工之一,我的地位會變得岌岌可危。這時,瑪麗安和艾瑪加入了用戶支持團隊。她們是杰克和奧利弗在斯坦福大學的好友,外表討人喜歡,專業(yè)也與技術無關。我們的關系還不錯,但這只限于工作時間。到了晚上,她們就會消失,去參加斯坦福大學往屆畢業(yè)生的派對。這些派對上必不可少的組成部分是,乒乓球和布滿啤酒的游戲球臺——啤酒乒乓曾是她們大學夜生活流行的游戲。
這個小社交圈子喜歡談論派對,而不是更私人的、挑戰(zhàn)智力的話題,所以我們除了偶爾開開玩笑,話說得不太多。不過這也與將世界上所有人在表面上連接在一起這個目標相符。Facebook是我們談論的話題。如果我們想了解對方,可以瀏覽各自的Facebook個人主頁,閱讀我們寫下的資料;如果我們想有更進一步的了解,可以私下里通過即時通信軟件給對方發(fā)信息。自從我第一天在這里工作,同事和我似乎永遠保持著連接狀態(tài)(起碼在網絡上),我們聊天、互發(fā)郵件、互相在Facebook涂鴉墻上留言。當我了解完最主要的工作職責后,達斯汀告訴我的第一件事就是上美國在線即時通。“我們一直都在上面掛著?!彼f。我們的確一直都在,不管這是好是壞。
鑒于我們團隊成員之間的交流方式冷漠而正式——笑著點點頭,然后迅速低頭繼續(xù)盯著電腦屏幕、屏幕上的郵件以及Facebook主頁——所以那年秋天與我進行感情交流最多的人是Facebook的用戶。每天都有上千封郵件流入我們的系統(tǒng),這些郵件里有各種各樣的要求,有的是想成功注冊Facebook賬號,因為他們沒有大學郵箱地址;有的是用戶想讓我們解決他們最棘手的社交問題,詢問我們可不可以趁對方還沒有發(fā)現,刪除他們后悔發(fā)出的消息,或者想看到屏蔽了他們信息的人的賬號。有時屏幕上洶涌而來的社交焦慮讓我無所適從。我仿佛是數字時代的咨詢專欄作家“親愛的艾比”,為踏入網絡社交雷區(qū)的人們排憂解難,勸說他們不要做出極端行為。Facebook使人更容易地說出會讓人后悔的話,而當我閱讀這些表達煩惱的郵件時,我逐漸開始感到一種憂慮。當你向人們承諾,他們可以得到夢寐以求的所有:瞬時連接、無數你幾乎不認識的人的照片、無盡的數字價值時,這會對社會產生什么影響呢?現實生活存在限制,而網絡沒有界限,因為在網上似乎所有事物都可以免費索取。我想知道,這對我們的社會關系將產生怎樣的影響,更進一步來說,又會對我們的內心產生如何改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