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宗教意義上來看什么叫做“覺”呢?根據佛教最原始的理論,所謂“十二因緣”,一個人(或其他生物)總是處在生死流轉中的,只有認識了這個根本理論,認識了“無明”(avidy?。┦鞘蚓壷?,他就算是“覺”了,算是得道了,成佛了。因此,梵文bodhi 這個詞兒所蘊含的意義,與中國的“道”完全不同。它要解決的問題,不是現世的,不是眼前的,而是來生來世無數生死流轉的。
我覺得,佛教似乎是一個唯理的宗教,講求義理的宗教,不要求信徒盲目崇拜的宗教,不禁錮信徒們的思想的宗教。
古代印度有一個傳統(tǒng),宗教與哲學緊密地結合在一起。大乘佛教繼承而且發(fā)揚了這個傳統(tǒng)。大乘還提倡邏輯學,所謂因明學者就是。在這里大乘唯理的色彩也表現得很突出。這樣的情況就促使佛教產生了大量的經典。經、律、論,樣樣齊全。有的部派還有自己的經典。結果在兩千多年的發(fā)展中,佛教的經典就多到了超過汗牛充棟的程度。而且佛教同另外兩個世界大宗教不同,始終也沒有確定哪一部經典是圣經寶典,唯我獨尊。所有的經典都并肩存在、龐然雜陳。這些經典通常稱為“大藏經”。
歷史不斷發(fā)展,不斷地融入,這是沒有時間界限的。儒家、道家是傳統(tǒng)文化,佛家也是啊,把佛家排除在外,是不對的。
低層次的佛教燒香拜佛,修廟塑像,信徒們相信輪回報應,積德修福,只要念幾聲:“南無佛,南無法,南無觀世音菩薩”,或者單純一聲“阿彌陀佛!”就算完成了任務,不必深通佛教義理,宗教需要也能得到滿足。但是,這并不是佛教的全貌,只是低層次的佛教。高層次的佛教信徒,雖也難免晨鐘暮鼓,燒香禮拜;但是他們的重點是鉆研佛教義理,就像一個哲學家鉆研哲學。
我認為,佛教有宏大的思想寶庫,又允許信徒們在這一座寶庫內探討義理。有探討義理的自由,才能談到發(fā)展。有了發(fā)展,才會有“倒流”現象。
關于道家向佛家靠攏,甚至取媚于佛家的說法很多,那都是道家片面地一廂情愿地捏造出來的。
我們從這個“道”字可以看出來,中國這個宗教要解決的是現實的問題、今世的問題,不是神話的問題、來世的問題。道家這種精神,同儒家精神是完全一致的??鬃诱f:“未知生,焉知死!”這是一脈相承的中國精神。后來道家發(fā)展成為道教,也不過是想長生不死、白晝升天而已。
一般人總是把生與死絕對對立起來。但是,中國古代的道家卻主張“萬物方生方死”,把生與死辯證地聯(lián)系在一起,而且準確無誤地道出了生即是死的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