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日本之文與日本之美》氣之清濁各有體—中日古代文論與美學(xué)中的“氣”(10)

日本之文與日本之美 作者:王向遠(yuǎn)


這里就是用“氣”來指代歌人及其和歌創(chuàng)作時的心境、心理狀態(tài)。藤原定家顯然意識到認(rèn)為歌人如何用“氣”,是歌人的修養(yǎng),也是歌人創(chuàng)作成敗的關(guān)鍵。這種說法,顯然是受到了中國古代文論中“以氣論文”的影響。但在這里,“氣”的主體是人,是歌人,而不是文學(xué)作品(和歌)。藤原定家所說的“蒙氣”、“景氣”,是指歌人的創(chuàng)作心態(tài)或創(chuàng)作心理。其中,“蒙氣”一詞不見中國典籍,是藤原定家的造,似乎可以理解為一種缺乏冷靜與平和的莽撞之氣,懷著這樣的“蒙氣”,就創(chuàng)作不出藤原定家所理想的“有心體”的和歌。而“景氣”一詞,則是漢語詞。查《文選·晉殷仲文南州桓公九井作》有:“景氣多名遠(yuǎn),風(fēng)物自凄繁”;唐代韓愈《獨(dú)釣》詩之三:“獨(dú)往南塘上,秋晨景氣醒?!薄熬皻狻痹谶@里既是詩人眼中的景物與景象,更是詩人的一種心境的一種外化。藤原定家所謂“‘景氣’之歌”,大致就是指描寫自然景物而又表現(xiàn)散淡心情的作品。這顯然不是中國文論那樣的“以氣論文”,而是“以氣論人”。到了14世紀(jì),著名戲劇家、戲劇理論家世阿彌(1363-1443)在其能樂理論著作《風(fēng)姿花傳》(1400-1418)中,也運(yùn)用了“氣”的概念,他寫道:

……

一切事物,達(dá)到陰陽和合之境就會成功。晝之氣為陽氣,所以演“能”要盡量演出靜謐的氣氛來,這屬于陰氣。在白晝之陽氣中,加入一些陰氣,則為陰陽和諧,此為“能”的成功之始,觀眾也能感到有趣。而夜間為陰氣,因此應(yīng)千方百計活躍氣氛,一開場就上演好曲目,這樣使觀眾心花開放,此為陽。在夜之陰氣中融入陽氣,就能成功。而在陽氣之上再加陽氣,陰氣之上再加陰氣,就會造成陰陽不合,就不會成功。不成功,如何讓觀眾覺得有趣呢?另外,即使是白天,有時也會會感覺劇場氣氛陰暗沉悶,要知道這也是陰氣所為,要想方設(shè)法加以改變。白晝有時會有陰氣發(fā)生,但夜晚之氣卻很少能夠變?yōu)殛枴?/p>

這是世阿彌在他的所有戲劇理論著作中,最集中地使用“氣”概念的段落。他是運(yùn)用中國的陰氣、陽氣及陰陽和合的觀念,來解釋能樂劇場的藝術(shù)氛圍營造的問題。但是,他所說的“氣”仍然屬于“氣”的最原初的意義—云氣之氣、天氣之氣;其次,他是主張用人的表演,即人之氣,來調(diào)節(jié)天地陰陽之氣??梢钥闯?,世阿彌的“氣”,是“天氣”加以“人氣”,而不是“文氣”以上的“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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