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更斯的不同點在于他選擇都市步行,且他長年以書寫探究都市步行。他是倫敦生活的偉大詩人,而他的一些小說既是地方也是人的戲劇。例如《我們共同的朋友》,在這本小說中,大量灰塵、昏暗的動物標本店、富人冰冷的家是對人物的描寫。人和地方互為表里--一個我們可以用原則和氛圍來定義人物,但地方可能會告訴我們這個人的一切?!按朔N寫實主義只能借昏沉地走在某地取得;它無法借清醒地走取得,”狄更斯的最佳詮釋者切斯特頓寫道。他將狄更斯對地方的敏銳感受歸因于他少年期的一段經(jīng)歷,彼時他父親被關(guān)在一債務(wù)人監(jiān)獄,狄更斯自己則到鞋油工廠工作,并投宿在工廠附近的出租套房的公寓。彼時,他是個被放逐到城市的孤單小孩?!昂苌偃肆私饨值?,”切斯特頓寫道:“即使我們滿腹懷疑地踏入街道,就好像踏入一個充滿陌生人的房間。很少人能看透街道閃亮的謎,那只屬于街道的陌生人--妓女或流浪兒。流浪者們一代又一代把自己的古老秘密留在白花花的陽光下。對于夜晚的街道我們了解得更少。夜晚的街道是座鎖起來的大房子。但狄更斯有街道的鑰匙……他能打開房子最深處的門--通向兩邊有房子、以星星作頂棚的秘密通道的門。狄更斯是最早描摹都市行走的作家之一:他的小說充滿偵探警探、躡足行走的罪犯、追尋的情人和逃亡的被詛咒的靈魂。城市變成一個纏結(jié),人物在這纏結(jié)中玩起龐大的捉迷藏游戲,只有巨大的城市才容得下充滿交叉道路和重迭生活的復雜情節(jié)。但當他書寫自己的倫敦經(jīng)驗時,倫敦常是座廢城。
“如果我不能走得快又遠,我會爆炸、消失?!彼@樣告訴一位朋友。他確實走得又快又遠,以致很少人曾陪伴他。他是個獨行者,而他的行走服務(wù)無數(shù)目的。“我是城市旅行者也是鄉(xiāng)村旅行者,并且總是在路上?!彼谏⑽募恫蛔錾獾穆眯姓摺分羞@么自我介紹。“夸張地說,我為人類同胞利益公司旅行,且與商業(yè)有很大牽涉。坦白說,我總在我倫敦柯芬園的房間到處游蕩。”此商業(yè)旅行者的形而上版本是他角色的不充分敘述,因此他試驗許多版本。他是個運動員:“我的許多旅行都是徒步進行的。如果我珍惜好稟賦,我可能會以‘靈活的新手’之名出現(xiàn)在體育報紙上,要求十一個強人進行步行比賽。我上一個特別成就是在辛苦行走一日后于兩點起床,走三十英里到鄉(xiāng)下吃早飯。路在夜晚十分寂寥,我在自己腳步的單調(diào)聲中睡著?!睅灼⑽暮?,他是個流浪漢,或說是流浪漢之子:“我的步行有兩種:一種目標明確,步履穩(wěn)??;一種漫無目標,游蕩、流浪。就后一狀態(tài)而言,我比地球上任何吉普賽人都更愛流浪;流浪對我是那樣自然,以致我認為我必定是某個不能矯正的流浪漢后代?!彼莻€巡邏的警察,過度虛無縹緲,以致只能在心中逮捕人:“我有一個幻想,那就是即使我最安逸的行走也必定有目的地……這樣幻想時,我習慣視我的步行為巡邏,我自己則是執(zhí)勤的警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