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我們所有人依附的天子?!彼嘈χ虻顑?nèi)瞥了一眼,“你覺得他稱職嗎?”
阿琇迅速地轉過身去,沉默不語。她明白他的含意,自己的父皇實在不是個稱職的好皇帝。
“阿琇,你有自己想守護的人,你做得沒錯?!眲⒙旊x她有些遠了,聲音也不那么清晰,“在這個世上,每個人都有自己想守護的人,必須要做的事。就像當年你的祖母楊太后,為了保護你的父親不受欺負,執(zhí)意讓他做了天子?!?/p>
“有時候,我們的想法都沒有錯,可所有的堅持都加在一起,也許就是個天大的錯誤。天下事不能用一個人的得失來計算,”劉聰望著阿琇,一字一句道,“白虎符與騶虞幡,都不能落到皇后手里。一旦賈氏掌了兵權,就將是天下大亂?!?/p>
阿琇的嘴唇都快被自己咬破,可她不得不聽下去。謝玖臨終前將七寶琉璃珠釵交給了女兒,那是先帝對江山的托付。劉聰雖然沒有聽到謝昭儀對阿琇說了什么,但以他的聰慧,他一定能猜出是和白虎符有關。七寶琉璃珠釵是他交還給阿琇的,那時候他卻沒想到這會給她帶來更艱難的選擇。
“你見過生靈涂炭,民不聊生嗎?你見過哀鴻片野,無數(shù)人流離失所,親人間易子相食嗎?只要打仗,就會發(fā)生這些。”他懇切地說道,“這也是先帝為何要設白虎符、騶虞幡,就是防止有一天會有這樣的變亂動蕩。你想看到戰(zhàn)亂就在眼前發(fā)生嗎?那將會有更多的人失去性命,更多的慘劇發(fā)生。”
阿琇快要被他話中的沉重壓得喘不過氣了,她轉過身去,伸手扶住石欄,大口大口地呼著氣。可她無法抑制自己的淚水滾滾落下。
“阿琇,給我點時間,也許我能救吳王出來。”他不忍看她這樣傷懷,伸手拭去了她眼邊的淚痕,伸臂將她摟在懷里。
她驟然間仿佛抓住了希望,伸手抓住他的衣襟:“是真的嗎?”
他重重點了點頭,盡管心里半分把握也無,可他還是決定盡力一試:“但是阿琇,你要答應我。在救出你弟弟之前,你什么都不要做?!?/p>
她心中歡喜無限,如同黑夜中行走的旅人,抓住了一絲不知從何而來的光明。
她輕輕地依靠在他身上,望著遠處琉璃飛甍光彩交錯,仿若時光在這一刻定格。
他輕聲嘆息,心里也覺得對于眼前的女孩來言,承擔這一切實在太沉重。
可現(xiàn)實就是如此,有什么法子可以讓所有人都生活在夢中呢?
連日里都是陰雨綿綿,賈后心緒不佳,人人小心翼翼,整日里不聞人聲,于是這宮闈就更見幾分陰沉舊態(tài)。
董猛辦事貫慣以雷厲風行著稱,待他辦好差事來回稟時,剛走到殿門外卻聽到里面賈后和程據(jù)的聲音飄了出來。他悄悄抬頭打量,只見二人正在對弈,賈后執(zhí)白子,程據(jù)執(zhí)黑子,棋已入中局,皇后面色不佳,程據(jù)卻一副云淡風輕的樣子。
只聽得賈后甚是煩躁道:“這局對了半個時辰了,竟是針扎不入、水潑不進的死棋。實在惹人心煩?!?/p>
程據(jù)卻道:“娘娘且寬心,世上哪有潑不進的水,扎不入的針,只瞧準了后手再制人罷了?!彼髅魇强粗瓦M來了,卻假裝不知。
董猛吃過數(shù)次暗虧,不敢造次,恭敬地跪等了許久也不敢開口說話。
程據(jù)瞧著拿捏得差不多了,又見賈后敗局已定,便故作驚異地棄了手中黑子,忙道:“董黃門何時來的,臣與娘娘竟沒瞧見?!?/p>
皇后嗔怪地飛了他一眼,也不揭破,只微微點頭道:“讓你查的事怎么樣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