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哈佛大學心理學家喬舒亞·格林（Joshua Greene）曾觀察過精神病態(tài)者是如何解決道德兩難問題的。我在2001年寫的一本書《你不可不知的說服心理學》（Split-Second Persuasion）中曾提到過一些格林無意中發(fā)現(xiàn)的有趣結(jié)果。比如，共情并不是一個簡單的概念，而是具有雙重特質(zhì)，存在兩個截然不同的“版本”：一為理性版，一為感性版。

已故哲學家菲莉帕·富特（Philippa Foot）最先提出下面這個道德難題（案例一）：一輛火車沿著軌道飛馳。在它將要經(jīng)過的路線上，有五個人被困在軌道上無法逃身。幸好你可以扳動方向閘，讓火車駛?cè)肓硪粭l支線，從而避開這五個人。然而另一條支線上也有一個人，這樣做要付出的代價是那個人將死于非命。那么你該不該扳動方向閘呢？

在這樣一種場合下，大多數(shù)人都能比較容易做出決定。雖然扳動方向閘的后果算不上好，但功利主義的選擇犧牲了一個人卻保全了五個人，也算是下簽中的上上簽了，對不對？

現(xiàn)在來看看下面這個稍加改動的道德兩難問題（案例二），它是哲學家朱迪思·賈維斯·湯姆森（Judith Jarvis Thomson）提出的。同樣是一輛失控的火車沿軌道飛馳而來，同樣是五個人困在鐵軌上命懸一線。但這次你站在軌道上方的人行天橋上，身前有一位體形魁偉的陌生人。挽救那五個人的唯一辦法是把陌生人推下去。他掉下去后必死無疑，但他龐大的身軀可以擋住火車，從而讓那五個人逃過一劫。你應該推他下去嗎？

現(xiàn)在你或許會說，我們碰到了一個“真正”的兩難問題。雖然這個例子中的生死賬算起來與案例一完全相同（都是犧牲一條命挽救五條命），但這次做出抉擇我們更謹慎緊張。原因何在？

格林認為他找到了答案：與大腦中的不同區(qū)域有關(guān)。他認為，案例一屬于“與個人感情無關(guān)”的道德兩難問題，它涉及的大腦部位是大腦前額葉及后頂葉皮層（特別是前扣帶回皮層、顳極和顳上溝）中主要與冷靜的客觀體驗有關(guān)的部位，也就是主要負責推理和理性思維的部位。而案例二則屬于“與個人感情有關(guān)”的道德兩難問題，它猛烈沖擊大腦的情感中心大門——杏仁核，在這個部位掀起軒然大波。

同絕大多數(shù)普通人一樣，精神病態(tài)者在遇到案例一中的道德兩難問題時，都相當干脆利落。然而重點在于對待案例二中的問題，精神病態(tài)者與普通人完全不一樣，他們會毫不猶豫、泰然自若地把那個胖子推下橋去，連眼睛也不眨一下。

這一行為上的差異也在大腦中清晰地反映了出來。當面臨與個人感情無關(guān)的道德兩難問題時，精神病態(tài)者與正常人的神經(jīng)元激活模式基本上是一致的，然而，一旦涉及個人感情，二者的反應就大相徑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