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年大變局
俗話說得好,時勢造英雄,英雄亦適時。然而也有人說,是英雄造時勢。
刨根到底,很難說是時勢造就了英雄,還是英雄營造了時勢。中國人是不大承認個人奮斗的,歷史談來談去,多少英雄豪杰,都歸于分久必合、合久必分的大勢中,人只是棋子。
再譬如,中國有很多救時宰相,力挽狂瀾,為王朝再造氣數(shù),春秋有管仲,唐有姚崇,宋有趙普,明有張居正。然而,能救時的宰相雖多,能救世、救勢的宰相卻極少見。
在我看來,中國歷史上能稱得上“救世(勢)宰相”的,區(qū)區(qū)不過三人:商鞅、王安石、李鴻章。商鞅好理解,作為中國始皇帝的推手,幾千年的格局自他而出;而說王安石救世救勢——雖然常說他失敗了,則是因為他早醒于時代近千年,引入了商業(yè)治國的手段。
說到李鴻章,救勢他當然做到了,為清朝中興、綿延帝祚,他可謂一個稱職的藥師,然而說到救世我們似乎不大明白,李鴻章救了什么世?這也情有可原,畢竟他去世才一百一十多年,我們還不足以將其置入斑斕的星漢長空,從大歷史的角度來衡量他對中國歷史的影響。將來的歷史會證明——一百多年來的歷史也已經(jīng)證明,器物之變對于農(nóng)業(yè)中國的價值和意義。
要說三千年大變局下李鴻章的作為,話還要從頭說起,那時候他才鯉魚跳龍門。
1843年,李鴻章在廬州府學(xué)被選為優(yōu)貢。時任京官的父親望子成龍,催他入京準備來年順天府的鄉(xiāng)試。李鴻章謹遵父命,毅然北上,一路寫了十首詩,其中一首是這樣寫的:丈夫只手把吳鉤,意氣高于百尺樓。
一萬年來誰著史,三千里外欲封侯。
定將捷足隨途驥,哪有閑情逐水鷗?
遙指盧溝橋畔月,幾人從此到瀛洲?這氣魄幾人能敵?俗話說從小看老,而李鴻章的格局,似乎是從那時就注定的。
以才而論,要是在一個承平歲月,李鴻章可以當一位名臣;要是在一個戰(zhàn)亂年代,李鴻章可以當一個梟雄;偏偏這些他都沒遇到,老天要安排他做一件千古大事,讓他降生在一個海洋與陸地、農(nóng)業(yè)與工業(yè)對峙的時代,降生于氣數(shù)將盡、天下將亂、世界已變的清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