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失落的同進士(2)

曾國藩做官頭三年 作者:朱琨


劉蓉獨自站在棚下愣了半晌,不知曾子城話里得罪了權(quán)臣做何解釋。心想他們有別兩載,雖晚飯前才在此間重新相認,可這曾子城的脾氣卻一點兒也沒改。他這段時日游歷湘鄉(xiāng),多次聞得曾伯涵才思敏捷胸懷錦繡之名,今若放棄朝考豈不可惜?在劉蓉心里,早已將曾子城當(dāng)做知己摯友,認定他將來必定前程廣闊,故沉吟著向他房間走去,想詳詢這得罪權(quán)臣是什么意思。誰知剛走到曾子城客房門口,就見青布衣衫的店掌柜正探頭探腦地往這里查看,他一擺手,將店掌柜喚了過來:“有什么事?”

店掌柜看到出手闊綽的劉蓉,立時換了副笑嘻嘻的面孔迎上來道:“小的不知劉爺和曾爺竟是相識。咱們店今兒盤店,所有客官都賞了房錢,看到曾爺賬面上還記著十二兩銀子的房飯錢,就過來問問……”劉蓉一擺手打斷了店掌柜的話,從口袋中摸出個京錠丟給他:“欠了十二兩就來聒噪,給你結(jié)了也就是了。”店掌柜拿起來瞅了半天,直確定是個九八成色的頭號銀元寶,才賠笑道:“店里的夾剪壞了,不如明日一早買來再兌給劉爺可好?”

“算了,余下的先掛在曾爺賬上吧。”劉蓉說著話推門進屋,看到曾子城和衣倒在床上,像是睡了。他一屁股坐到床上,才看到床頭齊整地擺著一套嶄新的精裝元祐本《資治通鑒》,遂笑道:“我道你才來了幾日就開始欠銀子,想是都買了這套《資治通鑒》。”他的話剛說完,就見曾子城已經(jīng)坐了起來,說道:“我可不是向你來打抽豐的,只是近日看到這套書實是想買得緊,方才還想尋人借點錢呢?!?/p>

“不是早就惦記上我的荷包了吧?”劉蓉就著話說了幾句玩笑,然后話鋒一轉(zhuǎn),問曾子城剛才說得罪權(quán)臣是什么意思。就見曾子城從包袱里摸出個尺把長的白銅雕龍水煙筒,從腰間的煙袋里捏了一把煙葉子添上,點著后深深吸了幾口才告訴劉蓉——他這次來京師其實是帶了幾百兩銀子的,原是合計著拜見座師、尋門子都用得著。誰知道除了早前買書外,白天里還遇到了件特殊的事情,竟把帶來的銀錢花得一干二凈,還無端地引出了場禍事。

原來當(dāng)日曾子城龍門看完榜后,就沒和一道前來的幾個同鄉(xiāng)去打茶圍[7],而是獨自穿過大清門,在棋盤街上閑逛。方才細細看了幾遍,自己的名字沒在頭甲二甲的金榜上,倒是在最后三甲的榜單里發(fā)現(xiàn)了。這對曾子城來說無疑是個晴天霹靂,無論如何這輩子是坐定了“同進士出身”,就算朝考得了第一也難以在同僚面前風(fēng)風(fēng)光光地拱手抱拳,說聲“天子門生”抑或是“卑職乃道光十八年進士出身”了。雖說只差了一個字,但誰都知道這“同進士出身”在朝廷里無異于下里巴人,往往低人一等。

怎么辦?回去?曾子城拿捏不定,正猶豫間才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走進了街衢之中,身邊人群熙熙攘攘,搭架著各式席棚,耍百戲的、算卦解夢的、擺攤賣貨的……喧囂震天,身邊高低錯落的小吃叫賣吆喝聲此起彼伏:

“驢打滾、驢打滾,正宗南城豆面兒驢打滾!”

“艾窩窩——吃一個香倆的艾窩窩!”

“豆汁焦圈啊,北京城一絕!”

“鹵煮火燒,一碗香一天!”……林林總總,攪得曾子城腦袋里也如這市井般,像一鍋漿粥。他正琢磨著是不是走錯了地方,該回客店清靜清靜時,一陣撕心裂肺的哭聲傳進了耳朵。他尋聲瞧去,卻見遠處酒肆門前圍站了不少閑人,正望著石階上一對痛哭的母女交頭接耳。再遠點兒的地方,幾個長隨打扮的漢子正虎臉叉腰地站定,都是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曾國藩好奇地擠過去,向身邊賣豆腐的老漢打聽經(jīng)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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