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最后階段,一旦體驗者接受了外星人綁架的說法,恢復了記憶,他們會尋找像他們一樣的人,只閱讀那些與他們的新解釋相吻合的報道。他們堅決拒絕任何不一致的證據以及對發(fā)生在他們身上事情的不同解釋。克萊希的一位訪談對象說:“我向上帝發(fā)誓,如果某人再向我提起睡眠癱瘓的話我會吐出來。那一晚房間里的確有東西!我在旋轉,不是在睡覺?!?2克萊希的訪談對象都知道科學的解釋,但是他們都氣憤地拒絕了。幾年前在波士頓,麥納利同約翰·馬可之間發(fā)生過一場辯論,約翰·馬可是一位相信被綁架者故事是真實的精神病醫(yī)師。33馬可帶來了一位體驗者。那位女士聽了這場辯論,包括:麥納利所談到的為何那些人所相信的被綁架是一種幻想,以及他們是如何將共同的睡眠經歷誤解為看見了外星人的。在辯論期間,這位婦女對麥納利說:“你沒發(fā)現嗎?假如有人能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我就不會相信我曾被外星人綁架過。” 麥納利說:“這恰恰是我們要做的。”
在這一過程的最后,站在金字塔底的體驗者們,已經和像邁克爾·舍默這樣的懷疑論者存在著相當一段距離,這些體驗者已經內化了他們新的錯誤記憶,并且現在已經不能將這些記憶同事實區(qū)別開來。當他們被帶到一間實驗室,被要求描述自己被外星人綁架時所受到的創(chuàng)傷,他們會出現強烈的生理反應(表現在心率和血壓等方面),這些反應和那些經歷過強烈壓力創(chuàng)傷的病人一樣。34他們已經開始相信自己的故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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錯誤的記憶會讓我們原諒自己,并為自己的錯誤進行辯護,但有時候這需要付出很大的代價:失去對我們的生活負責的能力。對記憶偏差的理解能夠使我們意識到:即便是深刻的記憶,也有可能是錯誤的。這可能會激勵人們更小心地對待自己的記憶,不再肯定自己的記憶都是準確的,不再產生用過去的經歷來為現在的問題辯護的沖動。如果說許愿時我們小心謹慎是因為愿望有可能實現,那么我們在選擇記憶為自己的生活辯護時也應當小心謹慎,因為我們在生活中必須要與它相伴。
當然,大多數人傾向于選擇相信的最有力的故事,是受害者的講述。沒有人真正被外星人綁架過(盡管體驗者會與我們展開激烈的爭論),但是數百萬人在兒童時代從以下殘酷的環(huán)境中幸存:忽視、性虐待、父母酗酒、暴力、遺棄、可怕的戰(zhàn)爭。他們中的許多人站出來講述自己的故事:他們如何應對,如何忍受,他們從中學到了什么,他們怎樣繼續(xù)生活下去。這些帶有創(chuàng)傷的、非凡的故事成為激勵人們恢復信心的典范。35
由于這些描述是那樣富有情緒感染力,數以千計的人得出“我也和他們一樣”的感覺。很少有人聲稱自己是大屠殺的幸存者,但成千上萬的人聲稱自己是被外星人綁架的幸存者,還有很多人聲稱自己是亂倫和其他性創(chuàng)傷的受害者。他們聲稱自己一直壓抑著這段記憶,直到他們成人后才開始接受治療。為什么這些人會聲稱記得自己遭受過根本沒有發(fā)生在他們身上的可怕經歷?特別是,這些想法還會導致家庭關系和朋友關系出現裂痕。通過歪曲自己的記憶,這些人“通過修正他們曾經的經歷,來獲得自己渴望的東西”,他們渴望的是將現在的生活(無論有多么單調和平庸),變成戰(zhàn)勝了災禍的令人驚羨的成功。受到虐待的記憶也可以幫助他們解釋“我是個聰明、能干的人”和“我的生活現在一團糟”之間的不一致,幫助他們選擇一種可以讓他們感覺良好并轉嫁責任的解釋:“我的生活一團糟并不是我的錯,看看他們對我做了多么可怕的事情?!卑瑐悺へ惤z和蘿拉·戴維絲在《接受治療的勇氣》一書中做了詳細的解釋。她們告訴那些沒有關于兒童時期受過性虐待的回憶的讀者:“當你們第一次回憶起自己遭到性虐待或者承認了它所造成的影響時,你可能會感受到莫大的寬慰。你的問題最終會得到某種解釋,一定會有某個人或某件事情應當受到譴責。”3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