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個讓我著迷的原因就是,不論被拍的人多么清貧,他/她總會有幾個小寶貝,或者一些表明他們身份的東西。在難民營里,曾有婦女拿給我看帶有子彈孔的鍋或者沾有血漬的裙子,這些都能證明她們曾經(jīng)有過的可怕遭遇。一些小孩兒,可能會給你看對他們有特殊意義的小玩具,比如臟兮兮的小娃娃或者小型玩具車。當你拍攝他們的寶貝時,他們特別自豪。因為這證實了他們的寶貝確實非同一般。
為了獲取一個畫面,你可能會讓自己身陷險境。有時你專注于構圖,完全忘了這一點。很多攝影記者都覺得,只要手持相機,就有種要報道真相的使命感。問題就在于,盡管你幻想你手持揭露真相的武器,但是這部相機并不會在危險面前挺身而出保護你。我曾經(jīng)就為了拍攝一些有震撼力的照片,身陷危險之中——比如說,在阿富汗距地面14 000英尺的黑鷹直升機上凍得瑟瑟發(fā)抖;受到北極熊的攻擊;在塞拉利昂鉆石礦周邊,和手持鐵鋤的憤怒男子對峙。
對我而言,塞內(nèi)加爾的那個戴著腳銬的小男孩就是眾多饑餓的面孔之一。這些戴著腳銬長大的寄人籬下的孩子們,需要殘酷的老師來養(yǎng)活,他們的未來何去何從呢?在過去10年,這個問題一直困擾著我。我親眼目睹過各種悲劇,也了解饑荒所能引發(fā)的痛苦,有時這些畫面讓我深感絕望。每當我站在鏡頭后,我都告訴自己搜集證據(jù)是非常重要的,這些圖像遲早有一天會幫助人們朝著正確的方向前行。這就是我在情緒上的應對機制。但是不可否認,這一切還是讓我覺得沉重。
幾年前,我做了次背部手術。當時麻醉感還沒退去的我,從病房出來的時候神志不清,德文陪在我身邊。她之后告訴我,她那次仿佛聽到我“心碎的聲音”。我一直在嗚咽,“那些蘇丹人民,他們都在垂死掙扎。母親們無法幫助她們的孩子。沒有人懂這一切。人們都在先后死去……我也無能為力……沒有人在意……還有生活在乍得的人民……他們也命不久矣。我拯救他們的速度還不夠快。不論我怎么努力……”德文詫異藥物作用居然讓我說出了這些話——我們發(fā)現(xiàn),這是藏在鏡頭之后、我內(nèi)心最深處的想法。
我剛剛結束了一段為期一周的旅程,其間我拍攝了5 000多張照片,許多都有獨特的意義。我發(fā)現(xiàn),如果你向別人展示你拍攝的一張痛苦的小孩兒的照片、一張航拍的難民營的照片,或者一張被砍掉了樹木的山坡的照片,就能很有力地讓別人也感同身受。攝影已經(jīng)從一個方面說明了我是如何最大化利用我的40次機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