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世貿(mào)中心大劫難中,人們在不同層次上給出理由,包括:
· 劫機者為什么劫持飛機,并撞向大樓?
· 大樓為什么燃起熊熊烈火并轟然坍塌?
· (對于親歷者來說)我當時為什么那么做?我們(不管我們是誰)當時為什么那么做?
· (對于親歷者和旁觀者來說)其他人(個人或群體)為什么那么做?
· 為什么會有恐怖主義?
· 在更寬泛的意義上,為什么會有暴力?
這本書兼顧不同的層次,一方面設身處地理解理由的給定,另一方面對這一現(xiàn)象追根究底。我試圖了解,人們?nèi)绾吻覟楹螢樗麄兯鲋?、別人所做之事、發(fā)生在他們身上之事以及發(fā)生在別人身上之事給出理由,這些理由又在哪些方面有所不同——我的關注點不在人生、邪惡或生命之脆弱這些宏大的理由,而在于不同類型的人在日常生活與工作、遇到麻煩、評判他人或遭遇九一一這種緊急情況時所給出或接受的具體理由。
本書側(cè)重于理由給定的社會層面:人們?nèi)绾喂蚕?、交流、爭辯和共同修正既有的理由,而不考慮個人神經(jīng)系統(tǒng)如何處理新接收的信息。我并不關注人們給出的理由是對是錯,是好是壞,合理還是不合理。我感興趣的是人們給定理由的社會過程。對于為什么某些事情會發(fā)生(且如此發(fā)生)的概括性學術討論,我沒有多費筆墨,遑論如何就重大事件發(fā)生的理由取得一致意見。
九一一襲擊引發(fā)了大量的辯論。“無可爭議的一點是,”一本討論九一一襲擊意義的文集主編指出,“九一一的潛在意義只有通盤考慮才能獲得理解,但這個盤有多大,卻是一個吵得不可開交的問題?!保℉ershberg and Moore 2002: 1)兩位主編認為,對九一一襲擊給出的嚴肅理由包括基地組織(al-Qaeda)的極端狂熱、被誤導的美國外交政策、中東地區(qū)政權的獨特性、曾經(jīng)穩(wěn)定的(如果又是危險的)世界秩序的瓦解,等等。我對這些議題并不陌生。我本人的大量研究都在試圖厘清宏觀政治過程的理由:為什么革命會爆發(fā),民主化和去民主化為什么發(fā)生,為什么恐怖主義會有如此多的表現(xiàn)形式,諸如此類。但本書并不打算探討這些宏大的政治問題,而關注人們面對面時理由給定的社會過程。理由的給定在這么小的場景同樣重要。
我們稍后將看到,理由的給定將人們相互聯(lián)系起來,即便旁觀者可能覺得這些理由站不住腳、裝模作樣或荒誕不經(jīng)。在充滿未知的情況下,例如九一一襲擊,對于眼前所見,多數(shù)人依據(jù)過去與他人的互動模式給出理由。不同的群體之間,不同的情況之下,不同的社會關系,模式選項大有不同。但不管具體內(nèi)容如何,理由為行為舉止提供了理論依據(jù),并為正在發(fā)生的事情提供了共享的描述。它們還道出了理由的給予者和接收者之間的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