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青年亞文化往往表現(xiàn)為反規(guī)訓的娛樂文化,由此帶來的文化娛樂化潮流,許多學者在20世紀80年代以來就有分析,然而,它們在當今日常生活中所起的作用并沒有得到充分的揭示,即新媒介技術對日常生活的改造,在日常生活中注入了互動性文化。這里,日常生活的互動性,不是僅僅指以往的人際交往人際應酬,而是說原本個人生活空間的閱讀、思考、游戲都滲透著人際互動,這在新電子媒介出現(xiàn)以前是難以想象的??梢哉f,今天流行的電子青年亞文化基本上都是互動文化,無論是手機、微博還是粉絲文化、拍客文化等等。
在社會學領域,人際互動作為一個課題,早就得到學者們的關注,例如米德和布魯默的符號互動論、戈夫曼的社會角色扮演理論等等都討論了人際互動主題,按符號互動論的看法,人們所賦予事物的意義,是社會互動的結果。然而,當互聯(lián)網(wǎng)將純粹的私人生活拉進了互動空間,私人生活就成為了社會生活。私人生活內(nèi)容的社會化,打穿了私人生活和社會生活之間的堅固屏障,它在延展了私人生活范圍的同時,也擴大了社會生活領域?;痈淖兩睿釉偕饬x。一方面他人生活的神秘性逐漸消退,另一方面生活神秘性的消散所帶來的焦慮,使年輕人更加依賴于新技術和新媒介。
20世紀70年代末,梅洛維茨在《消失的地域》(No sense of Place)一書中已經(jīng)了窺見了此種情形,對于這種私生活和社會生活互動所帶來的幾種后果作了描述,大致是:男性氣質與女性氣質的融合;成年和童年界限的模糊;政治精英在普通百姓面前神秘面紗的剝落;等等。但梅洛維茨還是從社會層面來看待這些問題的,他沒有也無法預料互聯(lián)網(wǎng)開啟之后,瑣碎日常生活中的人際互動過程,以及與互聯(lián)網(wǎng)一起成長的年輕人的欲求,他們在賽博空間中尋找新的彼岸世界,難怪當今“穿越”盛行。
蘇州大學出版的這套青年亞文化叢書,雖然是以媒介方式和路徑來分類,但是揭示了日常生活中的互動類型和方式。例如:情緒的宣泄和互動(參見《迷族:被神召喚的塵?!贰稅焊悖悍磁雅c顛覆》);時尚的參與和互動(參見《cosplay:戲劇化的青春》);信息和資源的分享和互動(參見《黑客:比特世界的幽靈》),所謂黑客,不僅是指計算機技術高手,黑客群體之間有“以分享、溝通、奉獻、無保留等”反商業(yè)利益為旨歸的互動。互動和分享所帶來的娛樂,既是個體的,又是特定小群體的。
當然,這是通過人機互動來實現(xiàn)的人際互動,不同于純粹的人際互動,不僅是因為其間插入了機器,還因為人際交往的場合發(fā)生了變化,或者說面對機器時,原本應有的人際交往場合統(tǒng)統(tǒng)被屏蔽了,由此賽博空間成為一種新社會空間。在這新社會空間中,一些社會常識必須改寫,社會學的分類標準應該重新劃定。有媒介文化研究者將年輕人中的特殊人群稱為“御宅”一族,這是指迷戀于ACG(Animation、Comic、Game)的人群(參見《御宅:二次元世界的迷狂》),如果放大來看,新一代人群都有御宅傾向,因為在他們的成長過程中,熒屏上的動漫世界似乎就是現(xiàn)實世界的重要組成部分,人機互動就是人際互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