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生也晚,沒有能親逢國學研究院的全盛時期。我于1930年入清華時,留美預備學堂和國學研究院都已不再存在,清華改成了國立清華大學。清華有一個特點:新生投考時用不著填上報考的系名,錄取后,再由學生自己決定入哪一個系;讀上一陣,覺得不恰當,還可以轉系。轉系在其他一些大學中極為困難——比如說現(xiàn)在的北京大學,但在當時的清華,卻真易如反掌??墒歉鶕业慕涷灒菏郎先f事萬物都具有雙重性。沒有入系的選擇自由,很不舒服;現(xiàn)在有了入系的選擇自由,反而更不舒服。為了這個問題,我還真?zhèn)它c腦筋。系科盈目,左右掂量,好像都有點吸引力,究竟選擇哪一個系呢?我一時好像變成了莎翁劇中的Hamlet碰到了To be or not to be——That is the question。我是從文科高中畢業(yè)的,按理說,文科的系對自己更適宜。然而我卻忽然一度異想天開,想入數學系,真是“可笑不自量”。經過長時間的考慮,我決定入西洋文學系(后改名外國語文系)。這一件事也證明我“少無大志”,我并沒有明確的志向,想當哪一門學科的專家。
當時的清華大學的西洋文學系,在全國各大學中是響當當的名牌。原因據說是由于外國教授多,講課當然都用英文,連中國教授講課有時也用英文。用英文講課,這可真不得了呀!只是這一條就能夠發(fā)聾振聵,于是就名滿天下了。我當時未始不在被振發(fā)之列,又同我那虛無縹緲的出國夢聯(lián)系起來,我就當機立斷,選了西洋文學系。
1997年12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