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圣澤把自己的中文書籍整理過后又重新裝箱,共有十一箱。除此之外,他還利用法國東印度公司提供的經(jīng)費,為巴黎的國王室圖書館在南京書市代為采購了七箱書籍。他最重視的是他自己的十一箱書籍,因為他研究的核心資料都在其中:他所詮釋的中國典籍將可證明真實宗教的奧義,借此把中國的傳教團從他們所陷入的錯誤當中拉出來。傅圣澤的那十一個箱子里共有將近四千本書,而且他還將其仔細區(qū)分為十四個基本類別。居于首要地位的就是中國所謂的五經(jīng),包括《易經(jīng)》以及探討禮、詩、史等的另外四部經(jīng)典。接著,則是孔子的《論語》和中國基礎教育當中的其他短篇著作,還有中國歷代史、探討道教和語言的著作、經(jīng)書注本,以及哲學思辨、科學、政府、教育、禮儀等方面的書籍。用來探討中國人偶像崇拜的佛經(jīng)則居于末座,連同若干小說作品,例如講述唐三藏到印度取經(jīng)的明朝冒險小說《西游記》,還有若干天主教傳教士以中文撰寫的作品。光是傅圣澤親手抄寫的分類目錄,就長達四十八頁。18
傅圣澤在中國待了二十二年,他把大部分的時間都投注于證明他所獲得的三項基本洞見:第一,中國古代宗教典籍,例如《易經(jīng)》,都來自神圣的源頭,是真神賜給中國人的;第二,在中國的神圣典籍當中,“道”字代表的正是基督徒崇拜的真神;第三,在許多中國典籍中用于指涉終極真理的哲學詞語“太極”,也具有同樣的神圣意義。19
為了向心存懷疑乃至抱持敵意的上司證明這些觀點,傅圣澤必須在典籍中為自己的每一項論點找出確切證據(jù)。盡管他引用了許多部典籍,而《易經(jīng)》卻是當中能夠找到最多證據(jù)的典籍。舉例而言,中國人認為有一股神圣的力量存在于欲望與混亂之外,而活在全然的平靜當中。每年春季,這股力量就會舍棄其平和的隱遁之處,而促使萬物為人類而生長。傅圣澤指出,只要以正確的方式研讀《易經(jīng)》,即可看出這個存在體希望降臨人間的欲望,以及書中對于它的千百種細微描寫,乃是暗示了基督的化身?!兑捉?jīng)》的第十三卦明確指出以馬內(nèi)利的降臨,以及人世喪失了純真的悲哀。第十四卦指出,人世間的敵人將在漫長的三年間反抗天主并且抗拒他的律法。第二十四卦提及耶穌,第五十九卦提到上帝的意圖,讓小的羊群各自走散,大的羊群則會被帶回家。傅圣澤指出:“這個卦象明白預言了所有民族的重新聚合,屆時人類最初的狀態(tài)與世界最早的喜樂都會因此恢復。所有愿意承認至高無上的天主并且臣服于他的國家,都將為一道明亮的光芒所照耀。”20
這就是傅圣澤所致力從事的工作,也是他的熱情所在—將所有隱藏在中國古代的神圣意義明確地揭示出來?!霸谶@一項工作中,”他寫道,“一切辛勞都甜美無比,即便是最沉重的苦工,也多少變得津津有味?!?/p>
盡管如此,他的研究工作仍然極度耗時而且困難無比。傅圣澤早已花費多年的時間閱讀所有早期經(jīng)典,一一挑出足以引導他找出真相的線索。因為他還有其他許多工作,所以單是抄寫典籍中的篇章就可能花費數(shù)天或數(shù)周的時間。在北京期間,他一度有幾個中國人擔任他的秘書助手,不僅幫他抄寫典籍內(nèi)容,也學會了摹寫他的書信—包括意大利文、法文與拉丁文書信。盡管他們完全看不懂內(nèi)容,還是可以將一張薄宣紙鋪在他的信件上,循著他的筆跡分毫不差地畫出一個個字母。不過,在1718年,據(jù)說因為使用這樣的助手違反了他的安貧誓約,他的上司便禁止他再雇用更多的中國人。傅圣澤認為這些上司真正的用意其實是要阻撓他完成研究工作。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