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人知道你從來不會拒絕我來向你索字,可是你拒絕過兩次。一次是前面提到的“大槐樹”,另一次是我為上海的魯迅紀(jì)念館求字,我不會忘記那天你看著我直接回答:“這個人和我不是一回事?!?/p>
痛快!我沒有想到外表隨和溫柔的你,內(nèi)心如此剛韌固執(zhí)。記起來父親曾經(jīng)在新中國成立以后給你寫過一封信,短短的一百多個字里有三個“回來”。你沒有回來,而是在你遠(yuǎn)離九如巷的洋房里,繼續(xù)寫你的字、唱你的戲。你唱的是昆曲,現(xiàn)在很少有人唱了,紐約來了一大幫唱戲的和你一起唱,我也來了。就好像父親一樣,坐在一邊聽你的戲。
我聽不懂,可是我哭了,我想起來你弟媳的一句話:“四姐心里一直想回來,回到她的九如巷,但是
她沒有回來……”
其實(shí)你從來也沒有離開過你的家,你的九如巷。你就是生活在你的家、你的“民國”、你自己的世界里。你不會因?yàn)槭澜绲母淖兌淖兡阕约?,?dāng)世界不接受你的時候,你便毅然決然地選擇了背井離鄉(xiāng)!這就是嬌小的你之最強(qiáng)硬的地方。姨媽,我只想說:孔夫子《論語》里“述而不作,信而好古”的論述,正是你一生最好的詮釋。
小東
2012 年8月寫于美國圣地亞哥太平洋花園公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