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見到我父親,沒見過我的祖父。我的祖父叫金彩國,很早就去世了。我的父親學名叫金恩廉,號名金寶臣,去世的時候不到51歲。我有三個母親,頭一個姓汪,死了;二一個姓何,不生育;三一個叫李素芳,就是我的親生母親。生我的時候,父親已年近半百,母親剛滿18周歲。我們祖上是種莊稼的,很貧窮。父親有六兄弟,當中二伯、四伯年輕的時候就死了;大伯是個殺豬的,沒有后人;父親排行第五,跟三伯兩個沒有分家,他們兩個年輕的時候下力抬石頭,后來在李渡鎮(zhèn)桂林村金家灣佃了一個譚姓地主80石谷子的土地;三伯在家里種田,父親在外面做生意。當時四川普遍種鴉片,父親就在李渡桂林寺附近的集麻橋收新采的鴉片,收起以后再賣。還和別人合伙收青菜頭,做榨菜生意。就這樣積累了資金。1935年在雙桂灣買了30石谷子的地,包括地上原先的房屋,那是至少百年以上的穿斗房子,一正兩橫,正屋七間,橫屋四間。1939年上莊(搬入),一直住到解放后。災荒年間,拆的拆,賣的賣,結構全亂了,不過還有幾間完全是過去的樣子。我從一歲搬過去,在那里住了51年。1990年才搬到現(xiàn)在的新民路21號。
“原先的老房子朝門是個屋,兩扇木門很大,沒上油漆,是本色的,木門四周是石頭的門框,門楣上刻著五個‘?!?。屋前有個池塘,池塘邊有兩座花壇,兩棵大桂花樹。這里的地名因此叫雙桂灣。原先叫長石塔,我們搬去之后又叫金家灣。院子坐東向西,東南方向有一棵多么大的夜合歡樹,院子里還有李子樹、橙子樹、青杠樹,院墻周圍種的許多斑竹,墻外還有棕櫚樹、鐵籬笆。記得從前父親的臥室里有這樣一副對聯(lián):‘滿天星斗云如夢,一曲陽春夜不寒。’
“我4歲4個月零4天開始讀書,據(jù)說這么大讀書聰明些。我的第一個私塾先生叫劉德普,念的第一句兒歌是:‘開學了,開學了,學校門前國旗飄……’私塾讀了6年半,每天一清早就在桐燈下背書,因為我記性好,基本沒挨過打。解放以后,我進了李渡小學,學習雖然很好,還擔任了班干部,但由于結了婚,沒當上少先隊員。我6歲就定了婚,13歲結婚,當時一是因為母親病了,我結婚是為了給她沖喜——我1951年陰歷七月二十四日結婚,這是算命先生測的黃道吉日,但就在我結婚的前兩天,母親先去世了。我結婚還有一個原因,是怕分土地。按照當時劃分的成分,我們家是中農,結婚就多一個人。后來也沒分我們的土地。解放后宣傳婚姻法,一些年紀小的女孩都回娘家,自動解除了舊婚約。但是我的妻子比較傳統(tǒng),加上我們彼此都覺得合適,所以就留了下來。
“由于家庭的原因,我可能有點早熟,與外面的世界交往不多,思想也比較封閉。解放前,我們家燒長香,每天早晚都要在家乘上上香[家乘是家中專供“天地君親師位”的地方],供‘天地君親師位’,一般還要敲磬,敲三下,天天敲,一天敲兩道,早晚各一道,然后還要作揖。長香一直燒到解放。
“小時候,我還常常到附近的桂林寺去玩。桂林寺是個尼姑庵,晨鐘暮鼓時,尼姑們都在念經,一邊念,一邊敲打各種樂器。我們小孩也跟著敲,覺得很有意思。桂林寺的尼姑有些還是富裕人家的姑娘,因為八字算出來必須出家,就只好來到廟里。桂林寺的和尚、尼姑都很規(guī)矩,不像鎮(zhèn)東的妙音庵,里面亂得很,大爺、保長常常出入,尼姑在庵里生娃娃。
“由于接受傳統(tǒng)教育,加上迷信,我從小特別敬畏鬼神,而且又在廟里看見許多神像,比如桂林寺的雷神菩薩,左手舉手錘,右手拿鉆子,張大嘴巴,青面獠牙的,很是嚇人。當時受的教育就是,你如果不孝敬父母,他就一鉆子打碎你的腦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