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軍敗兵違法亂紀的事件不斷增加,違紀人員的階級也一再提高,起初只有士兵,后來有尉官,然后出現(xiàn)上校。一名上校在旅館里企圖強暴一名女學(xué)生,女生從樓窗跳落街旁,嚴重骨折。恰巧憲兵巡查經(jīng)過,舉發(fā)他的罪行,死生有命,陳誠接?xùn)|北行轅主任,立即殺他立威。然后出現(xiàn)少將,一名少將高參竟然私帶鴉片,那時鴉片行情奇俏,號稱“黑金”。憲兵(我還記得他叫周哲斌)發(fā)現(xiàn),移送法辦,可是死生有命,陳誠卸任走了,繼任的衛(wèi)立煌放了他!這位朱高參寫了一張明信片到憲兵隊部,文曰:“我行我素,自由自在,其奈我何!”真名真姓落款,毫不含糊。巡查憲兵見他和美女并坐在吉普車上,從身邊風(fēng)馳而過。
郭班長工作認真勤奮,那時處理過軍人違紀,沿用谷正倫時代的老模式,偵訊,制作筆錄,或者違紀者寫悔過書,蓋手印。然后郭班長問他:你愿意送回原部隊處理呢,還是愿意打五個手心?大多數(shù)人立刻把手伸出來。辦公室里有一根粗重的“刑具”,既像棍,又像板,郭班長下手不留情,他雙手掄起,重重落下。他用這個板子打過二十幾個校官,不計其數(shù)的尉官和士兵。他的腦子里有個小谷正倫。但是總覺得狂瀾已倒,自己立腳不穩(wěn)。
夜晚,有人報案,他說一個軍官尾隨他太太進入客廳,坐下不走。郭班長帶著我前往處理,進門一看,還是個少校呢,大模大樣坐在椅子上喝茶。班長問他:“誰請你進來的?”他說主人的太太請他來的,太太堅決否認?!澳阍踔捞埬氵M來?她對你怎么說?”太太一句話也沒說,可是太太在前面走,他在后面跟,太太好幾次回頭看他,他受到鼓勵,一路跟進了客廳。
郭班長聽了,臉色一沉,吩咐我“出槍!”我把手槍從槍匣里取出來,退后一步,子彈上膛,班長同時取出手銬。他一臉茫然,反復(fù)分辯“她還給我倒茶呢!”我差一點笑出來。
原告被告一同帶回隊部,連夜偵訊。要少校寫悔過書,他說不會寫。要他在口供上寫名字、蓋指紋,他用拿鉛筆的方法拿毛筆。偵訊完畢,原告回家,郭班長對那被告說:“你私闖民宅,意圖調(diào)戲良家婦女,我送你到警備司令部?!彼麚渫ㄒ宦暪蛟诘匕迳?。
班長說:“你不愿意?那么換一種處分,我打你五個手心?!彼⒖贪咽稚斐鰜?,就這么著,他跪著,班長站起來,居高臨下,打了幾下,他的手掌腫高,面無人色。
工作完畢,夜靜無聲。郭班長頹然坐下,他說太累了!低下頭去,又抬起頭來,他對我說,這種人也當(dāng)少校,如果我出去干,他們得給我個少將。
后來回想,他說這句話的時候已有去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