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曠的原野上，點(diǎn)燃一堆堆的火，耍起火圈，那是村野的孩子們?cè)谕嬗螒?。他們圍著火堆轉(zhuǎn)，看誰能捉住前面跑的“兔子”。若有人勝出，他們就把火堆中燒的紅薯扒出來讓這勝家吃。勝家會(huì)毫不遲疑地把紅薯分給大家，眾人歡呼不已。

袁世凱眼巴巴地望著他們，想起兒時(shí)與鐵頭、狗蛋、大憨他們一起盡情玩耍的日子。

還是過去好，無憂無慮，他在心里嘆道。

回到袁寨時(shí)，一片冷落。

爹死后，世上沒有一個(gè)親近的人了。一日三餐，飯也不香了，茶水好像也變了味兒，袁世凱憋得難受。連著幾天，他沒有吃飯，眼眶明顯地凹了進(jìn)去。慢慢地，袁世凱病倒了，昏睡了幾天。待一場(chǎng)綿延的寒風(fēng)、淋漓的雨水過后，他的病照郎中的話說應(yīng)該是自然而然地好一些，但是多少天來一直不見有什么好轉(zhuǎn)。

二姐回到娘家來了，她對(duì)袁世凱說：“好兄弟，你千萬不要太傷心，古來英雄有幾個(gè)不是受足了苦難才大顯身手的？從前孟圣人說，天將降大任于是人，必定讓人筋骨匱乏，身心困頓而不堪。只有這樣，才能磨煉人的心力。”

他搖了搖頭，只覺得滿嘴苦澀，怎么都張不開口。

多少天過去了，他渾身乏力，焦躁不安，肚子脹得難受，想吐又吐不出來。

二姐親手給他熬制順氣的藥，他咬著牙喝下。片刻，大口吐了起來，將五臟六腑都吐了出來，心里空空蕩蕩的，他才覺得好受一些。他無限感激地望著二姐，淚水奪眶而出。

二姐點(diǎn)了點(diǎn)頭，微笑著，半晌不語。她凝望著他，許久，輕聲說：“好弟弟，人無論多么艱難，咬一咬牙就過去了。千萬不要自暴自棄、隨波逐流。”接著，她講了一個(gè)故事。說從前有一個(gè)人叫姜子牙，什么都不順利，但是他堅(jiān)信自己能夠成就一番大事業(yè)。他苦思冥想，孜孜以求，終于成為治國的圣賢。她說了許多許多。每天都如此。

有一天，二姐沒有來，而是著人送來一兜錦囊裝的炒香豆兒，又香又酥。他吃了一粒又一粒，最后大把大把地吃起來，滿嘴油膩膩的，不覺天旋地轉(zhuǎn)，倒頭大睡。

幾天之后，他一覺醒來，渾身清爽。家人望著他都笑個(gè)不停，講他連著數(shù)日昏睡不醒，放了許多屁，熏得人躲著走。

天越來越?jīng)觯筻徲疑岫既轮鰥A衣、套棉被。袁宅的墻頭上、房檐上，染坊的布架、布桿一簇簇挺立著，在風(fēng)中搖搖擺擺，顯得孤苦伶仃；墻里墻外，到處飄著細(xì)細(xì)的茅草。他想起來成都街頭漂泊的杜甫，數(shù)點(diǎn)著陣陣秋風(fēng)，不停地自言自語。

又過了數(shù)日，他感覺周身增添了許多力氣，禁不住捉了一把劍，在當(dāng)院舞起來，越舞越有精神。于是，每天早起，他手指一碰上劍柄，周身便熱血沸騰。

但他還是不想出門，整日悶坐在屋子里胡思亂想。如此，雁叫聲聲，他一直等到天漸漸飄起雪花，風(fēng)越來越寒冷。終于，他等來了滿眼大紅大紅的雙喜，等來了滿耳嘀嘀哇哇的嗩吶和噼噼啪啪的鞭炮；不知不覺，他在兩位母親殷切的目光下，頭昏腦漲、迷迷糊糊地走進(jìn)了紅彤彤的新房。

他新婚的妻子姓于，是沙河北面淮陽大于集姓于人家的女兒，家中頗為殷實(shí)，人也算得上賢惠。她周身胖乎乎的，像江南廟會(huì)上擺放的瓷娃娃，笑瞇瞇的，不愛說話。見了袁世凱，她臉一紅，身子趕快扭了過去。袁世凱望著她圓圓胖胖的身子，搖了搖頭，他想起了沈雪梅。

牛氏她們見袁世凱回到家，話題多了起來。幾個(gè)人天天嘮叨著，希望袁世凱在家能多待一些日子，最好能讓她們?cè)缛毡蠈O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