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世凱說:“知府大人,何方喜訊?怕不是您又逗我吧?”
吳重熹一本正經(jīng)地說:“令姑丈張向宸,來河南辦理賑捐,委您分辦陳州府的捐務(wù)。令尊、令叔是當(dāng)世的豪杰,有誰不景仰令府家風(fēng)呢?張大人囑咐州府,獎授予您中書科中書。恭喜,恭喜!”
中書科中書是個虛銜,但大小也是個銜兒。今日中書,何愁明日尚書?他常自己勸慰自己。同時,他也覺得有了些面子。吳重熹那里開支多,俸祿上的銀子差得遠(yuǎn),就隔三差五地派人到袁世凱這里來“借”。當(dāng)然,袁世凱總是多多“借”給知府花費。因此,他門前的車馬漸漸多了起來。文社的朋友不斷來請他入席,那意思很明顯,讓掏錢。印詩集、辦酒席,都要他一個人出資。于是,他的心頭又滋潤起來。項城老家又來人了,說家中修寨墻、蓋祠堂、立碑坊、續(xù)家譜,每個袁氏子孫都義不容辭,必須交上銀錢。來人還捎來了一些閑話,說老一輩的人都罵袁世凱丟了袁保慶的人,整日胡吃海喝、尋花問柳,是個敗家子兒東西,應(yīng)多交一些銀子贖罪。袁世凱“呸”了一聲:“我就是丟人!別說沒錢,就是有錢,我也不交!”
于氏的娘家是陳州鄉(xiāng)下大于集的,娘家曾是有過錢財?shù)娜?,但卻是一個看不起學(xué)業(yè)、不識得禮節(jié)的莊戶財主。當(dāng)年,于氏嫁來,都是劉氏、牛氏做成的姻緣,她們只求有一個女子拴住袁世凱的心,也圖著自己早日抱上孫子。袁世凱也曾對于氏有過好感,可他心中常常泛起沈雪梅那明亮的雙眸,他一遍遍在心中喊道:我的沈雪梅,現(xiàn)在,我袁慰亭正在落魄中,你還記得我嗎?你在哪里?
天漸漸多了幾許熱,家中鋪上了竹編的涼席。但是,袁世凱的心頭依舊揮不去那些無名的燥熱。
這一天,袁世凱夫妻二人平躺在床上。袁世凱翻了幾頁書,眼角生出一絲睡意。他正想把書扔在一邊倒頭睡去,轉(zhuǎn)眼望見于氏在手指上纏繞紅褲腰帶,纏來纏去,遂喊了一聲:“你俗不俗啊,簡直就像個馬班子馬班子:下等妓女。的!”
于氏翻了他一眼,“哼”了一聲,撇著嘴說:“我馬班子?我是有姥姥家的?!?/p>
“啪!”袁世凱猛地掃向于氏一耳光,破口大罵:“你罵我什么?你敢罵我是偏房生的呀?你個狗東西,看我不休了你——你個賤種!你他娘的,老子我給你臉了,你、你、你卻踩著鼻子上頭、上天——看我不宰了你!看我不休了你!”
于氏哭得更痛,把頭發(fā)撕扯得似一團(tuán)草蓬,撞向袁世凱,歇斯底里地說:“好啊,袁世凱,姓袁的孬種,你殺了我吧,你休了我吧你!你若是說話不算數(shù),你就不是人!想一想你有什么呀你!你光會整日撅著屁股看書,光會來了人吹牛。你窮得什么都沒有,還在我面前耍什么威……”
袁世凱不再理他,起身揚長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