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前方,云南車已經(jīng)像流星一樣疾馳。在彎道上,車尾齊齊地閃著一側(cè)紅燈,如同司機(jī)們交換的暗語。而在左側(cè),在被我們的車燈照射得一瞬間雪亮的左側(cè),移動著一個又一個司機(jī)的臉龐。它們沉默冷峻,一半白熾一半漆黑,如一座座閃過的塑像,目不轉(zhuǎn)睛地注視著我們。
風(fēng)從滇黔兩省呼呼地對流,在黑色的高處逝去。夜的存在,被燈的流淌涂抹襯托,似乎變得溫柔了。它更黑更靜,深不可測。這么多人都和我們同在,在生的艱辛中奔波。是的,而且是清潔的奔波。這么遼闊的天空和山嶺也和我們同在,向我們顯現(xiàn)著神奇和莊嚴(yán)。是的,國破山河在,天道更是亙古不變,它們都會永遠(yuǎn)支撐著人的精神。
我們順著右側(cè)行駛,追著前面的一串紅色。對面等待的貴州車亮著大燈,黃色的燈光密密相連。在黑夜中辨不出邊緣的山巒上,紅色和黃色的一條光帶蜿蜒著,流動著,延伸著。它在天空和山巒的巨大黑幕之上,明亮地畫出了一個個滿滿充斥了黑暗的、狂草疾書的“之”字形。
燈,燈,燈……它如同水銀,隨意恣情,閃滑不定,游蕩不羈。我漸漸看得入了迷,覺得自己正扶著這輛車的方向盤,在簸動中疲憊地駕駛。漸漸覺得兩眼中流進(jìn)了幻覺般的彩色,再也不用費力辨別夜和天、山和路。我只是努力提醒自己,把一個自己也不懂的暗示,努力地記在心里。
就這樣,我越過了以為再也看不見的、在遮蔽滇黔邊界的崇山峻嶺中埋藏著的勝境關(guān)的兇險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