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軾8歲到鄉(xiāng)塾讀書,并且拜眉山道士張易簡為師,他先誦讀《老子》,“玄之又玄,眾妙之門”,隨后又研讀《莊子》,產(chǎn)生心性的強烈共鳴。蘇軾深受道家智慧的影響,信奉造物無為,道亦無為,造物即自然,道亦即自然,造物無為而無不為,道無處存在而又無處不存在。同時,蘇軾從所讀的史書中了解到歷史治亂的無常、盛衰之跡的混亂,從理論上對官場的傾軋、忠奸的斗爭、帝王的寡恩與專制滿懷悲觀,從本心上不愿踏入仕途,更想隱遁林泉。
像從古至今無數(shù)離開鄉(xiāng)村奔赴城市的年輕人一樣,蘇軾胸懷取天子爵祿的自信,難以抗拒“富貴在我前,安能守貧賤”的誘惑,但并不意味著他沒有猶豫和躑躕。蘇軾喜歡窮究天理,對人生意義進行哲學層面上的探討,一旦觸及人生虛無的本質(zhì)后,自然而然地會消解謀取功名的動力。因此,此時蘇軾的身影是彷徨的,他的人生體味多了一份與年齡不相稱的悲涼。
兩年后,也就是嘉祐六年(公元1061年)的秋天,蘇軾、蘇轍兄弟以進士身份一同參加制科考試,寓居汴京城的懷遠驛。夜半風雨大作,二人誦讀韋應物的詩句后感慨甚深,相約“功成身退,夜雨對床”。他們約定,日后早早退休,過閑居的快樂生活。此時,兄弟倆還沒有正式出仕,且正值青春年少,正是充滿一展平生宏圖希望的時候,而他們卻希望盡早回家團聚,對床而眠,共聽瀟瀟夜雨。一般來說,青年時的這種誓約是不能當真的,常常是一時心血來潮。但這一夜的情景與誓約卻永遠銘刻在蘇氏兄弟的心靈深處。在他們以后長達40年的分合歲月中,“夜雨對床”無時無刻不縈繞在蘇軾、蘇轍兄弟的心頭,成為他們在聚散沉浮中一直念念不忘的人生之約。
人生的荒謬就在于,你一生注定要遠離摯友親朋。大多數(shù)時間,你要與無數(shù)不相干的人發(fā)生無數(shù)不相干的瓜葛,進行無數(shù)不相干的周旋,度過無數(shù)不相干的年月。更無奈的是佛教“八苦”中的“怨憎會苦”,它指人的一生中總是會遇見所憎惡的人和事,本求遠離,而反集聚,層出不窮,此起彼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