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非常時刻飛往美國 > 25 畢生難忘的風險飛行 這一回從上海浦東飛往美國舊金山，是我畢生難忘、風險極大的飛行。 我從登機口走過空橋，進入機艙。在機艙進口處，放著一大堆當天的報紙。我是一 個喜歡看報的人，隨手把六七種報紙各拿了一份。 站在機艙口歡迎旅客的空姐，黑頭發(fā)、黃皮膚、黑眼珠，表明這是中國國際航空公 司的航班。然而，在我前面、后面的旅客，都是黃頭發(fā)、白皮膚、藍眼珠的美國人。這是 “9·1l”事件之后的“特殊現(xiàn)象”：美國人往返中國，特意選擇乘坐中國航空公司的客 機。因為美國人知道，乘坐中國飛機要比美國飛機安全得多——在“9·11”事件中，恐 怖分子所劫持的全部都是美國客機。由于中國對世界各國都持友好態(tài)度，所以沒有誰 襲擊中國客機。正因為這樣，美國人以為中國客機安全。 這一回，我所乘坐的是“波音 747”大型客機。中國國際航空公司的這一航班，是 從北京飛往舊金山，途經(jīng)上海。我進機艙的時候，只能坐后艙第三十四排，前艙、中艙 的座位差不多都已經(jīng)被在北京登機的乘客坐滿。 坐定之后，我發(fā)現(xiàn)周圍的乘客的表情都很嚴肅。機艙里很安靜，聽不見高聲談?wù)摚?更聽不見笑聲。 很多人埋頭于看報紙。 我也打開了報紙，醒目的大字標題闖人我的眼簾： 《紐約市區(qū)上演墜機慘劇，機上二百多人可能全部喪生》；《目擊者稱，墜機像炸 彈爆炸一樣》；《客機墜落在鬧市，燃起一片大火》；《紐約空難，震驚聯(lián)合國》；《紐約 再度蒙塵，自由女神又一次落淚》，《難道是“9·11”事件重演? 》…… 每一份報紙都刊登了好多幅昨日在紐約墜落的美國客機照片，有的照片上那架 美國客機烈焰騰騰地燃燒，有的照片上則是滿目瘡痍的殘骸碎片。 不言而喻，看著報紙上這樣的空難照片，旅客們的臉怎么不個個繃緊呢?! 飛機在一片暮色中離開上海浦東機場。不久，進入一萬多米高空。屏幕上顯示，機 艙外的氣溫劇降至零下五十三攝氏度。機艙內(nèi)暖氣開放，我脫去外衣，只穿一件襯衫 外套了一件馬甲。26 > 揮之不去的“冷血殺手” 雖然我坐在緊靠窗口的座位，但是窗外一片濃墨色彩，無景可賞。我撳下椅子把 手上的開關(guān)，點亮閱讀燈，逐份細讀今日各報。 我手上的一份報紙，不僅詳細記述昨日紐約空難，而且刊登昨天失事的空中客車 A 一300 照片。報紙對空中客車 A 一300 進行了介紹： 空中客車 A 一300 是歐洲“空中客車”公司生產(chǎn)，于 1974 年 5 月正式投入運營。 A - 300 型飛機有二百五十至二百八十個座位，長五十四點一米、機艙寬五點二 八米、高十六點五四米，翼長四十四點八四米，機艙面積二百六十平方米，最大起飛重 量為一百六十五噸，最大航程七千五百公里，有兩個發(fā)動機。這種飛機噪音小、耗油也 少。在中、短距離客機中，它是波音飛機的主要對手。 這份報紙還歷數(shù)最近幾年空中客車型飛機的空難記錄： 2000 年 8 月23 日，海灣航空公司的一架A320 客機在巴林附近海域墜毀， 機上一百四十三入全部遇難； 2000 年 1月30 日，肯尼亞航空公司一架A31 0 客機從科特迪瓦的阿比讓起 飛后不久墜入大海，機上一百七十九人中有一百六十九人遇難； 1 998 年 1 2 月 11 日，泰國航空公司一架A31 0- 200 客機墜毀在泰國南部一 個被洪水淹沒的橡膠農(nóng)場，機上一百四十六人中有一百零一人遇難， 1 998 年 2 月 1 6 日，中國臺灣中華航空公司的一架空中客車在臺北國際機 場墜毀，機上一百九十六人和地面上七人遇難； 1 997 年 9 月26 日，印度尼西亞航空公司一架A300一B4 在從雅加達飛往棉 蘭途中在棉蘭附近撞山，十二名機組人員和二百二十二名乘客罹難， 1 994 年 4 月26 日，中國臺灣中華航空一架A300—600 在日本名古屋降落時 由于操作失誤墜毀，機上二百七十一人中有二百六十四人遇難。 在飛行中看著這么一連串的空難記錄，心中真不是滋味。 一篇報道用黑體字做了這么一行標題：《距離舉世震驚的“9·11”事件正好兩個 月，當天也是美國的公共假日——退役軍人節(jié)。又一架美國飛機掉下來了! 》。 不言而喻，報紙的編輯用這一標題向讀者暗示，美國昨天發(fā)生的空難是恐怖分子 所為。不過，在我看來，這一標題中還可以加上一句話：“當天還是俄羅斯總統(tǒng)普京啟一．非常時刻飛往美國 > 27 程首次訪問美國的日子?！? 我注意到一篇題為《空難：紐約人首先想到恐怖主義》的報道，借用美國普通百 姓的反應(yīng)，點出對于紐約空難是恐怖分子所為的這一主題： 美航 587 次航班在紐約市皇后區(qū)墜毀，居住在布魯克林區(qū)的紐約市民茶余 飯后談?wù)摰淖匀皇沁@起惡性空難事故。雖然調(diào)查人員將注意力集中在機械故障， 這些坐在“陽光酒吧”喝著咖啡和果汁的紐約人依然懷疑，恐怖主義在這起飛機 失事中扮演了一定角色。 一位“陽光酒吧”的顧客蓋洛德小姐告訴記者，她認為這起空難是恐怖主義 行動引起的。她說，剛好兩個月前，世貿(mào)中心遭到恐怖主義襲擊。當人們將要從世 貿(mào)災(zāi)難和炭疽熱的恐慌中恢復之際，一架飛機又墜毀了，這絕不是巧合。 “陽光酒吧”的店主普萊斯說，9 月 1 1 日之后發(fā)生這種事故，使人很難不與 恐怖主義聯(lián)系起來。他說每天起床后，他都擔心會有意外發(fā)生，沒辦法，整個紐約 市已經(jīng)陷入恐怖緊張中。普萊斯說雖然現(xiàn)在調(diào)查人員收集的證據(jù)初步顯示這完 全是“一起航空事故”，但他不相信這些“官方報道”。他說他的一位飛行員朋友 告訴他，一般情況下飛機不會在起飛二分鐘后因為機械故障而墜毀，機翼、引擎 不會那樣就脫落了。 普萊斯的反應(yīng)在紐約市居民中很具有代表性。臨近他的“陽光酒吧”的一家 娛樂公司的老板道勒說，他相信這是恐怖主義的“作品”。他說，飛機沒有按時起 飛，一定被人搞了鬼。 第八十八警察局的警官尼昆在早上被調(diào)到空難現(xiàn)場執(zhí)行任務(wù)，他說，人們得 知這起空難后，頭腦中馬上想到的是恐怖主義行動，他們的第一反應(yīng)幾乎都是 “不，不要再來一次”。實際上，9 月 1 1 日后，紐約人看待問題的角度都變了。如 果感冒了，人們首先懷疑是否是炭疽熱癥狀。乘坐地鐵時，如果突然臨時停車，大 家都擔心是否什么地方又遭恐怖襲擊了。 聯(lián)邦交通安全委員會調(diào)查人員初步認定，美航 587 次飛機失事主要原因是 引擎故障，但并沒有完全排除與恐怖主義有關(guān)的可能性。即使最后的結(jié)論依然是 機械故障導致飛機墜毀，紐約人仍需要時間來說服自己，恐怖主義不是無孔不 入，無處不在。28 > 揮之不去的“冷血殺手” 報紙對于發(fā)生空難之后處于“一級警備”的紐約以及各方反應(yīng)，作了多方面的報道： 墜機事件發(fā)生后，紐約立即關(guān)閉了橋梁、機場、過海通道等，美國警方也馬上 派出直升機在紐約上空緊急巡查，同時紐約宣布進入一級警備狀態(tài)。美國緊急事 務(wù)處理官員立刻趕往飛機失事地點。五角大樓也宣布，戰(zhàn)機已經(jīng)升空，在紐約上 空巡邏。 事故發(fā)生時，第五十六屆聯(lián)大正在紐約聯(lián)合國總部召開。事故發(fā)生后，聯(lián)合 國馬上關(guān)閉了位于該市的總部，但人員并未疏散。 聯(lián)合國秘書長安南和正在參加聯(lián)大會議的各國官員集體默哀一分鐘，悼念 此次事故的遇難者。 紐約市長朱利安尼在被問及他聽到這個消息后作何感想時，他說：“噢，我 的上帝，噢，我的上帝，我剛剛從一座教堂來，我在那里參加了十個葬禮。” 朱利安尼已下令“第一級”緊急救災(zāi)行動，他表示墜毀飛機有二個失事現(xiàn) 場，分別是飛機引擎墜落及飛機機身墜毀，地點均在住宅區(qū)。事故發(fā)生后，紐約市 政府已在一座中學和小學內(nèi)設(shè)立了搶救中心，兩所學校當日都放假關(guān)閉。 美國總統(tǒng)布什的發(fā)言人稱，布什是在九時二十九分得知墜機事件的，當時他 正在與自已的國家安全顧問班子開會。事發(fā)后，布什取消了原定的會議，立即與 幕僚就墜機事件進行緊急會晤，并密切關(guān)注事件的發(fā)展。 布什原本打算同塔吉克斯坦等國領(lǐng)導人舉行會議，商討阿富汗新政府的組 成等問題。并準備接受美國和俄羅斯記者的采訪，因為俄羅斯總統(tǒng)普京正在赴美 訪問的途中。據(jù)悉，普京將于美國時間傍晚左右如期抵達美國。 布什對紐約市長朱利安尼在事發(fā)后在地面所采取的救援措施表示贊賞，并 對事故傷亡者的家屬表示最深切的哀悼。布什表示聯(lián)邦當局將盡一切可能提供 所需要的援助．聯(lián)邦當局各主管部門負責人都已趕往現(xiàn)場，救援隊伍隨時待命。 布什呼吁美國人民不要驚惶失措，繼續(xù)保持正常地生活、工作和度假計劃。 但是．他強調(diào)政府將保持最高的警惕。 英國首相布萊爾在得知紐約飛機失事后的第一時間里與美國總統(tǒng)布什通了 電話，通話持續(xù)了二十五分鐘。布萊爾在電話中向事件遇難者、美國人民、紐約市 民以及布什總統(tǒng)表示慰問和同情。兩位領(lǐng)導人還商談了阿富汗的局勢。布萊爾還 向世人警告說，在掌握更多消息以前，人們不應(yīng)胡亂猜測剛在美國紐約發(fā)生的墜一、非常時刻飛往美國 > 29 機原因。 法國總理若斯潘在事故發(fā)生后不久發(fā)表聲明，對載有二百五十六名乘客的 美航客機在紐約墜毀的事件表示深切關(guān)心和極大的遺憾。若斯潘還向美國政府 和紐約人民表達，他在這場新的考驗中的團結(jié)一致和支持。在墜機事件后不久． 若斯潘已經(jīng)召集了緊急的部長會議．參加會議的包括國防部長理查德和法國陸 軍司令凱勒希將軍。 聯(lián)合國安理會現(xiàn)任主席、牙買加駐聯(lián)合國大使杜蘭特發(fā)表聲明，表達聯(lián)合國 對墜機事件的“深切遺憾和極大的震驚”。 空姐送來晚餐。我見到裝飲料的紙杯上，用中文印著廣告：“燕京啤酒，人民大會 堂國宴特供酒?！边@種在中國司空見慣的廣告，在飛往美國的客機上見到，倒給人一 種親切感。 晚餐后，本來一片寂靜的機艙里，忽然響起了嘹亮的歌聲。那是一群美國乘客，站 在客艙的過道里，唱起了《祝福歌》。他們一唱，很多美國旅客也跟著唱，祈求上帝保 佑，一路平安。 歌聲給航行增添了生氣。沉悶的氣氛終于被打破。 窗外一片漆黑。旅客們紛紛關(guān)閉閱讀燈。我也關(guān)上了閱讀燈，戴起耳機。到底是 中國的客機，我撳著坐椅把手上的按鈕，在選擇音樂頻道時，居然發(fā)現(xiàn)有相聲頻道。相 聲的笑聲使我忘記了昨日紐約空難的火光和血跡。我披上薄薄的灰毯，漸漸人眠。 大約是連日過于勞累，我沉沉地睡著。當我醒來的時候，窗外已經(jīng)是朝霞燦燦，金 色的旭日透過薄薄的云層，落在機艙里。這時，我清晰地看到，機翼上漆著“CH IN A ” 以及紅色鳳凰圖案，那是中國國際航空公司的標志。 我從舷窗往下看，在一朵朵白云下面，是碧波萬頃的太平洋。從上海飛往美國紐 約，已經(jīng)開通了更為便捷的穿越北極直抵紐約的航線。不過，從上海飛往舊金山，仍然 是飛越太平洋。這時，正在越過百慕大上空。從飛機上俯瞰，也是汪洋一片，并無神秘 的色彩。 空姐送來中式早餐，居然有咸菜、天竺筍、稀飯，還有熱茶。這樣的中式早餐，在美 國客機上是絕對吃不到的。 早餐后，窗外已經(jīng)是萬里晴空。太平洋在陽光下，泛著細細的波紋，顯得那么“太平”。 客機以每小時一千公里速度朝舊金山飛行。30 > 揮之不去的“冷血殺手” 空姐給我送來美國的入境卡，這表明離舊金山已經(jīng)不遠了。我看了一下手表，發(fā) 現(xiàn)表上的時間是凌晨一時半，而日歷數(shù)字已經(jīng)轉(zhuǎn)到“14”。我明白，表上依然是北京時 間。我趕緊把手表倒撥，改為美國西部時間：日歷數(shù)字倒退到“13”，時間改為上午九 時半。這是因為舊金山比上?！奥浜蟆笔r。 飛機到達舊金山的時間預計為當?shù)貢r間 13 日中午十二時，也就是北京時間凌晨 四時。飛機是在北京時間13 日下午五時離開上海，在空中作了十一小時的漫長飛行。 機翼下終于出現(xiàn)海岸。海岸與大海之間，是一道白線——那是海浪沖擊海岸所激 起的一大片白沫。 緊接著，出現(xiàn)成片的房屋，出現(xiàn)橫臥在清波之上的長長的海灣大橋，出現(xiàn)紅棕色 的金門大橋。 哦，又見舊金山! 飛機提早十分鐘到達舊金山。當飛機的輪子平穩(wěn)地落在舊金山機場的跑道上那 一剎那，乘客們不約而同地鼓掌，機艙里頓時響起長時間的熱烈掌聲! 我乘過那么多趟飛機，從未見過乘客們在飛機落地時鼓掌。 這熱烈的掌聲，是對這次不平常飛行的安全結(jié)束的慶賀。昨日紐約空難的陰影， 在掌聲中一掃而光。 原本滿臉愁云的乘客，此時笑口大開。熱情的美國乘客甚至互相接吻。乘客們下 飛機時，那印著昨日紐約空難照片的報紙，被遺棄在座椅上。 中國空姐春風滿面，在艙口向每一位乘客鞠躬，道一聲再見。 我，終于結(jié)束了這次難忘的漫長的飛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