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回去了嘛,我看會書就睡了?!蹦棠探淮馈?/p>
“好。你早點睡啊,媽?!卑职炙钠桨朔€(wěn)地答應(yīng)了。
等到出了奶奶家,爸爸在樓道里站了一會,卻反身上了五樓。五樓往上再沒有樓梯了,兩扇門孤零零地對著,爸爸拿出手機來打電話,只響了一聲電話就接起來了。
“開門?!卑职终f。
也就是一眨眼的工夫門便開了。門里俏生生立了一個鐘馨郁,她應(yīng)該是新做了頭發(fā),那么一頭,黑漆漆直溜溜地掛在尖臉邊上,真是好看。
爸爸總算笑了一笑,走進去,把門關(guān)上了。
在爸爸的手機里,鐘馨郁的名字老是變來變?nèi)サ?。有幾個月她叫鐘忠,后來又叫了半個月鐘軍,最近爸爸倒是返璞歸真了,干脆把她存成了老鐘。有一回,爸爸正在家里吃飯,電話放在飯桌上,忽然響了,爸爸倒還沒馬上反應(yīng)過來,媽媽就瞄了一眼?!袄乡姷碾娫挕!眿寢屨f。
“哦?!卑职帜闷痣娫挘悠饋?,說,“老鐘啊,正在屋頭吃飯呢,打麻將?。俊?/p>
鐘馨郁“啊”了一聲。
“吃了飯都嘛,”爸爸笑著說,“今天我還要洗碗?!?/p>
他掛了電話,媽媽說:“老鐘好久沒約你了?”
“是嘛,”爸爸夾了一坨青椒茄子,扒了一口飯,“等會洗了碗我去應(yīng)酬一下?!?/p>
“你吃了就去嘛,”媽媽乜了他一眼,“你啊看到他約你出去就心都慌了,我洗碗就是了?!?/p>
爸爸就順順當當?shù)爻隽碎T,覺得老鐘這個名字的確是四兩撥千斤,神來之筆。
晚些時候,鐘馨郁問他:“我現(xiàn)在叫老鐘了?”
“啊?!卑职謱W⒌孛娜榉?。在爸爸摸過的乳房里,鐘馨郁的乳房不算太大,但總是涼幽幽的,墜在手里像一塊老玉。
“那你喊我一聲呢?”鐘馨郁笑嘻嘻地命令爸爸。
“老鐘?!卑职终f。
“哎!小薛乖!”鐘馨郁眉開眼笑地說,撅著屁股就把下半邊往爸爸身上靠過來。
老實說,爸爸就欣賞鐘馨郁這股沒頭沒腦的傻勁,跟她做愛的時候,爸爸總喜歡張嘴就罵:“你這個瓜婆娘!”鐘馨郁也不生氣,便實至名歸了。
爸爸和她攪在一起也有快兩年了,說起來,這里面還有爺爺?shù)墓凇?/p>
不過是爺爺死之前三個月的事。爸爸記得爺爺是滿八十四上八十五,奶奶也都吃著七十八的飯了,正月里頭,天不過十五,時不到清早八點,爸爸的手機響起來。
爸爸和媽媽都還在睡覺,鈴聲把他們都嚇了一跳。
爸爸迷迷糊糊地扯過電話,看到是奶奶,只得硬生生把火氣都壓了下去。“媽?!卑职趾傲艘宦暋?/p>
奶奶在電話那邊哭得悲悲戚戚,爸爸翻身起來坐直了,問:“媽,什么事???”
“我要跟你爸離婚,我要跟你爸離婚!”奶奶悲悲戚戚地說。
爸爸和媽媽穿了衣服就往奶奶家趕,媽媽開著她的車載著爸爸,一邊開,一邊問:“你媽說要跟你爸離婚,有沒搞錯?”
一點沒搞錯。到了慶豐園,媽媽在樓下停著車,爸爸兩步跳上樓去拿鑰匙開門,奶奶在客廳里坐著,掩著臉哭。
“媽,媽,”爸爸走過去,看著奶奶,“你不要哭嘛,什么事好生說啊?!?/p>
“你問你爸!”奶奶空出右手來往陽臺上一指。
爺爺在陽臺上坐著一把藤椅,大冷天里春秋衣外頭套了一件皮大衣,正一口接一口地抽煙,毛領(lǐng)子上全是煙灰。
“爸,怎么搞的???”爸爸走過去問爺爺。
爺爺搖搖頭,不說話。
“你爸在外頭有人了!”奶奶的聲音從客廳傳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