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比站起來，又坐下去，享受那種刺激的感覺。他溫柔地撫摸著她的手臂，然后又站了起來。他轉(zhuǎn)過身來仰慕地看著她的線條。她如此美麗，長長的，瘦削光滑的皮革包裹著的完美。他朝她的妹妹看過去，愉悅地嘆了口氣。

她們是世界上最美的沙發(fā)。

她們半小時前坐著一輛白色的漆著“康藍”標(biāo)志的大卡車到達。價值六千英鎊的午夜藍的小牛皮和奶咖色的小羊皮。托比本來沒打算浪費這么多格斯的錢在沙發(fā)上。他本來只打算花個一千英鎊，非常明智地買點打折的實際而耐用的沙發(fā)。他去康藍家具店本來只是要找點靈感，就像你可能決定去參觀一家博物館或者畫廊，實際上并不是為了買什么一樣。當(dāng)他掃視著那些家具的時候，一個穿黑西裝的女孩兒過來了。她如此可愛如此樂于助人，以至于不接受她提出的幫忙就會顯得無禮。再說，這輩子頭一次知道他也買得起一樣他想從頭到尾細細品味的貴重東西，他覺得很有新鮮感。

當(dāng)時這些沙發(fā)看上去并沒那么貴——在店里每件東西都很貴的前提下。這些沙發(fā)在促銷，打七五折。跟其他沙發(fā)比起來，這簡直就像偷來的。而現(xiàn)在他把它們買回來了，看著它們跟寒酸的編織地毯和二手店買來的咖啡桌形成對比，他開始覺得有點傻了。六千英鎊，夠買兩個整體浴室或者一個新廚房了，可以雇一個人來重新裝修整個房子了，可以給整個房子換上新地毯，再買一個新的熱水器。可是，他愛慕地看著他的新沙發(fā)，又想：一個廉價的廚房或者一捆新地毯怎能讓人哇的一聲發(fā)出贊嘆呢？怎能給人靈感呢？這些沙發(fā)將宣告這個房子的重生，設(shè)定它的風(fēng)格和品位的基準(zhǔn)。這些沙發(fā)就是種子。

托比聽到前門開了，他身后傳來腳步聲。被當(dāng)場活捉到買了昂貴的沙發(fā)，他突然覺得很尷尬。他徒勞地試圖擺出一個自然的姿勢。盧碧兩秒鐘后走進來的時候，他倚在咖啡桌上，翻看著《 揭秘 》雜志。

“噢，”他說，“是你啊。”他站起來，雜志落到了地上。

“噢，天。上帝。”她看見了沙發(fā)，“噢，上帝，”她走近了一點以便看得更仔細。“這是什么？”

“新沙發(fā)。”他滿不在乎地說。

“對，我知道，但是，耶穌基督。我是說……它們太美了。”她溫柔地撫摸著沙發(fā)，任憑皮夾克滑到了地上。

托比勉強笑了：“謝謝你。”

“我無法相信你居然把它們買了回來?？隙ɑ四阋淮蠊P錢。”

“嗯，是的。不過她們在打折。”

“但是還是不便宜吧。我的上帝啊，這是真的小羊皮？”

“對。”

她坐下來，把咖啡色的小羊皮摸了個遍。“啊，托比·多布斯，誰會想到你有這么高的品位？”

托比感到一陣自豪慢慢地涌過他的全身，就像泡泡穿過氣泡水準(zhǔn)儀似的。

“你從哪兒買的？”

“康藍店。”他捂著嘴含糊地咕噥道。

“康藍？！上帝啊，托比，你把它們偷來的吧？”

“不，當(dāng)然不是。我買的，現(xiàn)金。”

“但你怎么可能買得起？”

托比嘆了口氣。他就知道他遲早得作個解釋：“格斯。”

“格斯？”

“格斯留了點錢給我。在他的遺囑里。”

盧碧的眼睛睜得大大的：“不可能！多少？”

“幾千。不是很多。并不真的夠買康藍的沙發(fā)。但我只是……我不知道……”

“你只是想要它們？”

“是的，我想要它們。”

“噢，托布斯，”盧碧把一只手放到他膝蓋上，“沒關(guān)系。這是正常人一直干的事情。這叫奢侈。擁抱它吧。”

托比笑了。“那，”他說，“那你喜歡它們吧？”

“我愛它們。”

“很好。”他說。

“不過，說真的，”盧碧問，“格斯給了你多少錢？確切地說。”

“我不會告訴你的！”

“為什么不？”

“因為我不想讓別人知道。”

“我不會告訴別人的。”

“我怎么知道你會不會。”

“因為我保證，我發(fā)誓。”

“不。”他堅定地說，兩手交叉放在胸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