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晚上喬安妮是第一個到粉紅蜂鳥的。
她穿著黑色的皮大衣,里面是黑色的運動衫。玻璃綠的鞋子上的皮質(zhì)鞋帶交叉繞在腳踝上。頭發(fā)看上去好像用卷發(fā)器燙過。她的眼睛涂了玻璃綠的眼影。莉婭幫她脫下外套放到儲藏室。“你來了我很高興。”莉婭說著,遞給喬安妮一杯白葡萄酒。這時莉婭頭一次注意到脫了外套穿著緊身運動衫的喬安妮有著非??蓯鄣纳聿模豪w細的腰肢,渾圓的肩膀,圓而挺的胸部。“你下了班直接過來的嗎?”
喬安妮心不在焉地點點頭,吞下一口葡萄酒。她的眼睛四周打量了一圈,注意到店里的一些細節(jié)——燈,絹花,鏡子。
“你在哪兒上班?”莉婭問,“市區(qū)嗎?”
“是的。”喬安妮回答,又吞下一口葡萄酒,“化妝品在哪兒呢?”
莉婭對她的直率稍感吃驚:“呃,在那邊,后面的房間。但是還沒準備好。”
喬安妮看看手表,是塊舊的透明塑料腕帶的斯沃琪手表。“你之前跟我說的是6點半?現(xiàn)在6點32分了。”她說。
“是的。我知道。就快了。再等一兩分鐘。喬安妮,你做什么?”
“做什么?”
“對,靠什么謀生?”
喬安妮嘆了口氣。“我是個演員。”她說。
“噢,真的?這是你目前的工作嗎?在市區(qū)里的?”
她搖搖頭:“不,目前我在做點別的。這店里有的東西不錯。”
莉婭覺得很難跟上喬安妮突兀的話題轉(zhuǎn)換。“噢,”她說,“是的,很女性化。”
“是,”喬安妮說:“我喜歡這些背心。”她指著那些玫瑰粉的鑲絲綢緞帶的網(wǎng)眼背心。
“很可愛,是吧?還有配套的短褲和長褲。”
“真的?”
“受誘惑了?”
“嗯,”喬安妮笑了,“也許。還有別的衣服嗎?”
“沒,基本沒了。只有一些內(nèi)衣、帽子、拖鞋。”
“噢,”她看上去稍稍有點失望,“沒關(guān)系。”
“你真的對服裝很感興趣,不是嗎?”
喬安妮又笑了:“服裝對我來說就像顏料之于畫家或者文字之于作家。”
“我注意到,”莉婭字斟句酌,小心翼翼地說,“你的服裝搭配頗具實驗性。”
“是的,”喬安妮說,“是的。”她把酒喝完了,莉婭又給她倒了一杯??吹贸鰡贪材萦悬c煩躁,如果她沒盡快達到她來這兒的目的,很可能就要走了。
“讓我看看她們在后面準備得怎么樣了?”
從圣莫尼卡來的克拉麗絲和瑪雅已經(jīng)準備完畢,拿著化妝刷等在后面。門鈴響了,莉婭開門迎進一群唧唧喳喳穿名牌牛仔褲和羊毛大衣的穆斯維山的漂亮媽咪。莉婭讓她的助手在門口招呼,她走開去找喬安妮。喬安妮在看一雙繡著粉紅蝴蝶的象牙白絲綢拖鞋。“真可愛。”她說著,把拖鞋放下。
“漂亮極了,不是嗎?言歸正傳——她們在后面準備好了。你過來嗎?”
喬安妮似乎對有機化妝品的每一個細節(jié)都有著狂熱的興趣。她傾聽著瑪雅說的每一個字,醉心于所有那些蜂蠟、蕁麻粉、藍莓香精,仿佛那就是生活真理本身。莉婭看著克拉麗絲用柔軟的棉球和浸有綠茶的潔面液卸去喬安妮臉上的妝,然后她用叫做“天使油”的東西在她臉上輕輕按摩。素顏的喬安妮顯得年輕但是疲憊。
“那么,”克拉麗絲說,“喬安妮,你是做什么的?”
“我是個演員。”她回答。
“噢,哇!真的?真的演員?”
“是的,我曾在戲劇中央學校受訓。”
“哇。那你演過什么我知道的角色嗎?比方在電影里?”
“沒。我看沒有。我大多是做舞臺工作。不過也很久沒做了。”
“噢,明白了。有孩子嗎?”
“對不起你說什么?”
“你停止演戲是為了孩子嗎?”
“為什么你會這么問?”
“噢,”她說,“不知道。我想只是因為很多你這樣年紀的女性都跟我說她們曾經(jīng)做過什么。我曾經(jīng)是模特,我曾經(jīng)是市場總監(jiān)。你知道的。所以我只是猜測你也是這樣。”
“哦,”喬安妮說,“不是這樣的。”
“那你……只是休息一下,是吧?”
“對,”喬安妮說,“只是休息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