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安萍看了,想一想,沒有寫字,把本子推了回來,開始看書。譚木石見何安萍如此,也覺得出自己的輕浮,不敢馬上寫字,也挑一本書來看。
時間到了十一點半,譚木石又抬頭看何安萍,發(fā)現(xiàn)了一個話題,在本子上寫:“我猜何君戴隱形眼鏡?!弊T木石知道自己猜得沒錯,何安萍右手食指和大拇指指甲是剪短的,而另外三個指甲卻有些長,這分明是為了戴隱形眼鏡才留這個款式的指甲。
何安萍寫:“對。”
猜對了,自然得意,得意之余,譚木石又要輕浮。但是譚木石警覺了自己將要輕浮,注意用意志力壓制。聽說女孩子喜歡有幽默感的男士,幽默感和輕浮,差別不大,分辨需要很強(qiáng)的能力,不是每一個女孩子都具備這個能力。何安萍有沒有這個能力呢?我努力不輕浮,會不會被看成呆板呢?而如果率性輕浮,說不定何安萍認(rèn)為自己很幽默啊!
上面這段話說明,凡是涉足感情的人,都要患得患失。
又過了一會兒,又見何安萍把本子推了過來:“我要走了,再見?!?/p>
譚木石趕緊寫:“正好,我也要走了,我送送你吧?!?/p>
何安萍提筆在本上寫:“不勞先生玉趾?!?/p>
那就是不讓送了。譚木石又寫:“也罷,不知何日君再來?”
何安萍沉吟一下,寫道:“有緣自會相見。”
這個話擺在面前,譚木石剛才的輕浮勁沒有了——看人家說得多得體,既溫文爾雅又有情有意。剛才錄了一首詩,白瞎了。譚木石又在本上寫道:“但愿如此,不再耽誤何君時間,我沒有帶書包,這個本子能不能寄存在何君書包內(nèi)?”
譚木石寫完又有些擔(dān)心,怕何安萍認(rèn)為自己陰魂不散,但看何安萍的神色,又不像對譚木石非常討厭,與譚木石對視一眼,點一下頭。
譚木石很滿意,點一下頭,就是同意了。對一下眼,更讓譚木石欣喜不已。這是譚木石與何安萍認(rèn)識以來,第一次對視。隔著隱形眼鏡,譚木石似看到的是一汪清澈的秋水,給人清涼,又像看到一壇美酒,引人沉醉。譚木石本要站起來,以示相送,但腿卻酸軟了,想對何安萍笑一笑,以示心意相通,但嘴角卻麻木了。就這樣,譚木石眼睜睜地看著何安萍飄然而去,呆若木雞,毫無反應(yīng)。
譚木石帶著幸福的酸軟和麻木,又在圖書館伏擊了幾次,摸到了何安萍的活動周期,她是每兩三天去一次,每周兩三次。只要有機(jī)會,她總坐在人較少的,靠北的窗戶旁。譚木石摸清這些,去圖書館就開始帶書包。
一般人出門帶個包,里面放把傘,放一包紙巾,放點零錢,以備救急之用。譚木石當(dāng)大學(xué)生時,看大街上走道帶包的男士,大多是肥頭大耳,不是像土財主,就是像貪官。譚木石見有的同學(xué)也要帶包,便有些看不起,他覺得大學(xué)生就是個兩手空空,憑空多個包,裝土財主裝貪官干什么?
譚木石認(rèn)識何安萍之前,從來不帶包,上課也不帶,他空手提一本教材,教材里夾一枝圓珠筆,昂然向教學(xué)樓而去。有時教材都省了,空著手就去了教學(xué)樓。譚木石雖然不看教材,但是潘金蓮、田寡婦之類的雜書看了不少,有時興致來了,還要當(dāng)場與老師辯論,爭辯新聞是狗咬人,還是人咬狗。同堂聽課的同學(xué)看譚木石連教材都不帶,就敢和老師辯論,也不管期末考試?yán)蠋熥ゲ蛔ト?,都覺得譚木石果然有些瀟灑,似乎比公然逃課更酷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