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紀澤被大清朝廷任命為出使俄國欽差大臣和新的駐俄公使的消息,很快引起各國報紙的注意和評論。英國《泰晤士報》報道最快,標題也醒目:“中國希望重開與俄國的邊界會談——曾先生的使命艱難”,《倫敦時報》則刊出:“中國睡獅與北極熊再次對話,和戰(zhàn)前景未卜”;法國的《法蘭西報》以相當(dāng)篇幅介紹曾紀澤其人,說“曾是第一個會講英語的干練使者”。然而中俄關(guān)系的當(dāng)事者之一的俄羅斯帝國對曾紀澤的任命卻保持沉默,不知是由于俄國還沒有收到中國的正式照會,還是由于俄國并不歡迎中國再派出使臣,俄國的輿論反響很小,只有圣彼得堡出版的《今天報》在國際版的角落里登出兩行小字:“清帝國將前出使俄國大臣崇厚定罪,又委派新使臣再議固爾扎邊界問題。”
為此,曾紀澤指示駐英法兩使館屬下,密切注意追蹤搜集歐洲各大國對中俄關(guān)系的反應(yīng)和評論,特別電示駐俄使館,隨時將俄國有關(guān)的動態(tài)以密電報來。
光緒六年春天,曾紀澤攜夫人和曹逸齋返回倫敦,開始了各項緊張準備。他跟國內(nèi)的來往密電和公函信件比以往急劇增加,為集中精力做好赴俄交涉的各項準備和安排時間與英法兩國的高層保持接觸,他把部分日常事務(wù),像華商華人事務(wù)、留學(xué)生事務(wù)和一般的應(yīng)酬活動,委托兩館參贊陳松生和劉玉祥處理。三月中旬,曾紀澤收到總署寄來的正式朝廷諭旨。
諭旨說:
……前因崇厚與俄國所議交收伊犁條約等件,經(jīng)王公大臣等會議,條約諸多窒礙難行,業(yè)經(jīng)降旨將該員交部治罪,并派一等毅勇侯大理寺少卿曾紀澤充任出使俄國欽差大臣。曾紀澤此次前往俄國另議,必須力持定見,慎重辦理。不久即頒發(fā)國書,由總理衙門遞寄,并令該衙門將條約章程等件詳細酌核,分別可行與必不可行之款,奏準后知照該少卿,以便與俄人另行商議??v或一時未能就緒,不妨從容時日,妥慎籌商,總期不激不隨,以全大局。特此諭令知之。
一連十幾天,曾紀澤心頭縈繞的就是朝廷的這道諭旨,仔細體味“必須力持定見,慎重辦理”、“不激不隨,以全大局”等語,并在這些句子下面一次次用筆畫上了紅杠,加了紅圈。他明白,這幾句話是朝廷為他赴俄交涉而制定的談判指針。反復(fù)咀嚼這幾句話,他感到皇太后和恭親王等軍機大臣們的良苦用心,明明崇厚所訂條約喪權(quán)辱國,俄國倚強欺弱,誘迫崇厚畫押,而我則不能理直氣壯,卻要“不激不隨,以全大局”,不敢與俄國義正詞嚴、據(jù)理抗?fàn)帲赂憬┝岁P(guān)系。自己將要去扮裝一個既要維護國家利益,又要忍辱負重、委曲求全的角色。他預(yù)感到自己使命的艱難和兇險,有必要把自己的一些考慮書面奏明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