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走進廚房，點燃蛋糕上的十二支蠟燭。這是個特別的蛋糕，里面不含一絲糖分。約翰一邊捧著蛋糕往外走，一邊唱起生日歌。女孩兒們聽到歌聲也跟著唱了起來。

現(xiàn)在其他禮物也拆開了。鮑勃和巴巴拉送了張賀卡和一張價值一百美元的亞馬遜購物券。約翰把之前擺在墻上的賓尼小熊拿進屋里，在餐桌上擺成一排。珍妮弗胳膊下夾著愛國者小熊，打開最后一份禮物——一個幾乎有她半個身子大小的信封。這是約翰前一晚專門為女兒趕制的迪斯尼樂園的照片拼貼畫，畫板中間還寫了一句留言：“送給珍妮弗的門票，爸爸，還有伊麗莎白?！?/p>

這個意外的禮物實在讓小姑娘震驚不小，之前約翰抱她抱得太緊，弄疼了小姑娘，然后現(xiàn)在輪到他了：“嗨，別勒這么緊，你要把我的脖子扭斷了。”

派對結束時已經七點多了，帕特也準備下山了。珍妮弗和狗狗們一起送她回家。

“我猜今晚恐怕沒有圓桌會議了?！奔s翰說著又往山下小鎮(zhèn)看了看。珍妮幫他一起把碗碟裝進洗碗機，雖然現(xiàn)在這東西根本無法運行。

“你覺得到底出了什么事？”珍妮問。約翰聽得出，岳母話語間隱含著一絲緊張。

“什么意思？”

“今天的事讓我想起了九一一。那時也像現(xiàn)在這樣，到處一片死寂，可那時候至少我們還有電可以用，還可以看新聞，但今天竟然連車都拋錨了?！?/p>

男人沒吭聲，他在思考，可心中揮之不去的煩悶讓他理不清思緒。他想說服自己，這只是一系列詭異巧合組成的偶然。電力故障只是區(qū)域性的，而空中管制導致了大部分飛機無法起航。又或許是某種嚴重的太陽風暴引起了大規(guī)模電源短路，這才造成了這一切。要知道，幾年前在加拿大就發(fā)生過類似的事情。

忽然約翰靈光一閃?！澳隳禽v怪物，我們現(xiàn)在去啟動它試試?！?/p>

“怎么了？”

“去了你就知道了?！?/p>

兩人走到車旁，約翰坐上副駕駛座，珍轉動鑰匙發(fā)動引擎，汽車立刻啟動了。在幾小時的寂靜之后，這引擎聲可真是讓人振奮欣慰。

約翰打開廣播。車內安裝的收音機真是個老古董，連個按鈕都沒有，只能通過轉動來調頻。狹長泛黃的表殼上還裝了兩個用來搜索民防廣播頻道的三角按鈕。

只有靜電噪聲。從一頭調到另一頭，仍是一片靜電噪聲?，F(xiàn)在已經快到薄暮時分了，一般這個時候，聯(lián)邦通信委員會都會責令所有AM調幅廣播電臺在這段時間停止放送節(jié)目，不過那些有錢有勢，買得起播放許可證的大電臺現(xiàn)在應該已經把發(fā)射功率改為五萬瓦特，開始播放黃金檔節(jié)目了。有時要是大氣條件良好，他們的廣播甚至可以覆蓋大半個美國。

他還記得自己年輕時開著那輛又舊又破，一九六九年產的甲殼蟲從新澤西開長途去杜克時，路上就是靠慢慢地調頻、捕捉芝加哥那個坐落在遠離大道，西部荒野之中的WGN廣播電臺來消磨時間——那個古怪的西部鄉(xiāng)村電臺風格迥異，經常在廣播里大談公路上發(fā)生的事：搭車客的事啦，女人啦，等等，整晚播放的都是這些。不過如果大氣狀況還不錯，即使出了紐約，在午夜依然可以收到WOR廣播電臺的節(jié)目，聽到他最喜歡的主持人簡·謝潑德①的聲音。

①簡·謝潑德（Jean Shepherd，1921—1999），美國電臺、電視臺主持人、作家、演員。

然而現(xiàn)在他們等來的卻只有一片死寂。

“你很焦慮，上校?！?/p>

男人瞅瞅她，珍對自己的稱呼讓他有點兒不舒服。

“沒聲兒也很正常。說不定下午的時候這邊遭受了一場很嚴重的太陽風暴，僅此而已?！?/p>

約翰的話似乎嚇到她了。她望向遠處西邊的地平線，此時太陽正漸漸從大霧山上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