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機化解后,我問程子和,為什么事先不商量一聲就帶著人逃跑。程子和說,逃跑的念頭也是臨時產生的,當時風雪彌漫,天昏地暗,馬家軍官兵又忙著到村子里找地方睡覺,他覺著這時候是逃走的好機會。程子和對我們改編成“國軍”一直耿耿于懷,他不止一次說過,他不信紅軍被國民黨收編了,那些報紙上說的全是騙人的把戲——這是他的原話。他說若有機會,他一定要想辦法回到陜北去,看看虛實。我一直以為他不過說說而已,誰知就在我們出發(fā)的當天夜里,魯莽的程子和就抓住了盼望已久的“機會”,跟眼前的幾個人簡單商量了一下,潛出隊伍,借著風雪的掩護,向公路南邊跑去。講到這里,程子和十分不解,為什么,他們剛跑出去幾步,就被馬家軍發(fā)現(xiàn)了。他說,當時亂糟糟的,他看到馬家軍的人都在公路北邊的村子附近,他不知道公路南邊那些騎兵是從哪里冒出來的。
程子和不清楚(我們當然也不清楚),馬家軍打仗、行軍,每到過夜時,第一等大事就是選擇有利地形放哨。馬家軍不善夜戰(zhàn),因此格外看重夜哨,派出的哨兵都精明強悍,一律都是騎兵,警戒范圍以任務性質、周圍環(huán)境、隊伍多少而定。放哨的目的除了一般的警戒外,就是防逃兵。
馬家軍形成的十幾年間,由于抓丁成災,軍中逃兵現(xiàn)象一直沒有間斷過,馬麒、馬麟時期尤為嚴重。到了馬步芳手中,由于警戒森嚴、懲罰殘酷(一般都是砍頭或槍斃,馬成義告訴我,光他親手處置過的逃兵就不下二三十個),逃兵有所減少,但仍時有發(fā)生。因此夜間放哨始終沒有放松過。程子和他們逃跑的那天晚上,看似一片混亂,但哨兵早就布好了。這些,程子和們哪里知道,因此他們剛一抬腳,就被人發(fā)覺了……
“逃兵”事件發(fā)生后,我們臨時支部的幾個骨干秘密碰了頭,統(tǒng)一了一下思想,認為在馬家軍防范如此嚴密的情況下,組織逃往陜北顯然極不現(xiàn)實,況且我們現(xiàn)在是在出關抗日的旗號下。為避免無謂的犧牲,也防止授人以柄,我們應避免一切盲動行為。出關路途漫長,在脫離組織、得不到上級明確指示之前,我們還是應該堅持在花石峽改編時定下的方針,以我們紅軍的作風和形象盡可能多地影響這支地方軍閥隊伍,促其順利開赴抗日前線。
從那天起,一直到永登的河口,再沒有發(fā)生過“逃兵”事件。也許有,因為行軍時隊伍拉得很長,首尾不能相望,所以無法了解全局。也許有僥幸逃走了的,也許有被馬家軍秘密處置了的,都未可知。至少在我們這個步兵營,一直都很平靜。
在河口,整個騎兵師會合了。我們補充團編成的四個步兵營分別歸到了各自的旅。馬成義的騎兵第四旅就剩下包括我們營在內的四個營了,全部人馬聚集在一起,還不如其他旅的一半多。馬成義終日吊著臉。
接下來,就是渡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