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過夜霧,走上停車場,然后就可以回家了。上了一天班,沒人不想回家,雖然在回家的路上可能會遭劫——不久之前,有一回下班以后,我和“棕色的”走在停車場上,揀有路燈的地方走著,但還是遇上了一大伙強盜。他們都穿著黑皮衣服,手里拿著鋒利的刀子,一下子把我圍住。停車場上常有人劫道,但很少見他們成群結(jié)隊地來。這種劫道的方式頗有古風(fēng),但沒有經(jīng)濟(jì)效益——用不著這么多人。我被劫過多少次,這次最熱鬧,這使我很興奮,想湊湊熱鬧。不等他們開口說話,我就把雙手高高舉了起來,用雷鳴般的低音說道:請不要傷害我,我投降!脫了衣服才能看見,我的胸部像個木桶,里面盛了強有力的肺。那些小個子劫匪都禁不住要捂耳朵;然后就七嘴八舌地說:吵死了——耳朵里嗡嗡的——大叔,你是唱男低音的吧。原來這是一幫女孩,不知為什么不肯學(xué)好,學(xué)起打劫來了。其中有個用刀尖指住我的小命根,厲聲說道:大叔,脫褲子!我們要你的內(nèi)褲。周圍的香水味嗆得我連氣都透不過來。真新鮮,還有劫這東西的……這回這個故事非常真實。它根本就是真事。被人拿刀子逼住,這無疑是種生活。我苦笑著環(huán)顧四周,說道:小姐們,你們搞錯了,我的內(nèi)褲對你們毫無用處——你們誰也穿不上的。除非兩個人穿一條內(nèi)褲——我看你們也沒窮到這個份上。你們應(yīng)該去劫那位大嬸的內(nèi)褲。結(jié)果是刀尖扎了我一下,戳我的女孩說道:少廢話,快點脫,遲了讓你斷子絕孫一一好像我很怕斷子絕孫似的。別的女孩則七嘴八舌地勸我:我們和別人打了賭,要劫一條男人內(nèi)褲。劫了小號的褲衩,別人會賴的,你的內(nèi)褲別人沒的說——快脫吧,我們不會傷害你的。這個說法使我很感動:我的內(nèi)褲別人沒的說——我居然還有這種用處。我環(huán)顧四周,看到閃亮的皮衣上那些尖尖的小臉,還有細(xì)粒的粉刺疙瘩。她們都很激動,我也很激動,馬上就要說出:姑娘們,轉(zhuǎn)過身去,我馬上就脫給你們……我還想知道她們賭了什么。但就在此時,她們認(rèn)出了我,說道:你就是寫《師生戀》的那個家伙!書寫得越來越臭——你也長得是真寒磣。寒磣就寒磣,還說什么真寒磣。我覺得頭里面有點疼了。頭疼是動怒的前兆。你可不要提我寫的書,除非你想惹我動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