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車場上,所有的路燈從樹葉的后面透射出來,混在濃霧里.夜色溫柔。不管是在停車場上,還是在沙漠里,都是一天最美好的時光。在停車場上,我被一群壞女孩圍住,在沙漠里,我被綁在十字架上,背靠著涂了瀝青的方木頭,面對著一小撮飄忽不定的篝火。在半干的畜糞堆上,火焰閃動了一陣就熄滅了,剩下一股白煙,還有閃爍不定的炭火。天上看不到一顆星,沙漠里的風變得凜冽起來。那股煙常常飄到我的臉上來,像一把鹽一樣,讓我直流眼淚。因為沒有辦法把眼淚擦干,就像是在哭。其實我沒有哭,我只有一只眼在流淚,因為只熏著了一只。一般人哭起來都是雙眼流淚,除非他是個獨眼龍。
此時我扭過頭去,看著老師——她就站在我身邊,是茫茫黑夜里的一個灰色影子。她把手放在我赤裸的腿上,用尖尖的手指掐我的皮膚,說道:你一定要記住,將來的世界是銀子的……這是沙漠里的事。在停車場上,我大腿里側刺痛難當,刀尖已經(jīng)深深扎進了肉里——與此同時,我頭里有個地方刺疼了起來。這個拿刀子的小丫頭真是壞死了。另有一個小丫頭比較好,她拿了一支筆塞到我手里,說:老師,等會兒在褲衩上簽個字吧。我們是大學中文系的學生,你的小說是我們的范本。我常給一些笨蛋簽字,但都是簽在扉頁上,在褲衩上簽字還是頭一回。但這件事更讓我頭疼。我嘆了口氣說:好吧,這可是你們讓我脫的。就把褲子脫了下來。那些女孩低頭一看,嚇得尖叫一聲,掩面逃走;原因是我的性器官因為受到驚嚇,已經(jīng)勃起了,在路燈的光下留下長長的黑色影子——樣子十分嚇人。出了這種事,我禁不住哈哈大笑——假如我不大笑,大概還不會把她們嚇跑:那聲音好像有一隊咆哮的老狗熊迎面撲來。在停車場的路燈下,提著褲子,挺著個大雞巴,四周是正在逃散的小姐們,是有點不像樣子。但非我之罪,誰讓她們來劫我呢。
小姐們逃散之后,一把塑料殼的壁紙刀落在了地上,刀尖朝下,在地下輕輕地彈跳著。我俯身把它撿了起來,摸它的刀片——這東西快得要死,足以使我斷子絕孫。我把它收到口袋里,回頭去看“棕色的”。這女人站在遠處,瞇著眼睛朝我這邊看著。她像蝙蝠一樣瞎,每次下班晚了,都得有人領她走過停車場,否則她就要磕磕碰碰,把臉摔破。上班時別人在她耳畔說笑話,她總是毫無反應。所以她又是個聾子,最起碼在辦公室里是這樣。她大概什么都沒看到、沒聽到。這樣最好。我收斂起頑劣的心情,束好褲子,帶她走出停車場——一路上什么都沒有說。但我注意到,停車場上夜色溫柔……當天夜里在睡夢中,我被吊在十字架上,面對著陰燃著的駱駝糞。整個沙漠像一個隱藏在黑夜里的獨眼鬼怪。老師在我耳畔低語著,說了些什么我卻一句也沒記住。她把手伸進我胯下的遮羞布里,那只手就如刀鋒,帶來了殘酷的刺激。就是這種殘酷的刺激使我回到了白銀時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