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的另一個故事里也有這樣一幕:在沙漠里,克利奧佩屈拉把我的纏腰布解開,里面包裹的東西挺立起來,就如沙漠里怒放的仙人掌花。呼嘯的風攪動沙礫——在銳利的沙礫中間,它顯得十分渾圓,帶有模糊不清的光澤,在風里搖擺不定。老師帶著笑意對我說:怎么會是這樣的?對此我無法解釋。我低下頭去,看到腳下的麻袋片里包裹的東西:一個銅錘和若干扁頭釘子。老師拾起一根釘子,拿到我的面前:釘頭像屎殼郎一樣大,四棱釘體上還帶有鍛打的痕跡:這就是公元前的工藝水平,比現(xiàn)代的洋釘粗笨,但也有釘?shù)媒Y(jié)實的好處。老師就要把我釘死在十字架上,在此之前,她先要親吻我,左手舉著那根釘子,右手把那根直撅撅的東西撥開,踮起腳尖來……我抬起頭來,環(huán)視四周——灰蒙蒙的沙漠里,立著不少十字架。昨天的同學都被釘在上面。人在十字架上會從白變棕、從棕變黑,最后干縮成一團,變得像一只風干的青蛙、一片燒過的紙片——變成一種熔化后又凝固的堅硬膠狀物,然后在風沙中解體。我又去看老師,她已經(jīng)拿起了銅錘,準備把釘子敲進我的掌心。這是變成風干青蛙的必要步驟。老師安慰我說:并不很疼。我很有幽默感地說道:那你怎么不來試試?她大笑了起來,此時我才發(fā)現(xiàn),老師的聲音十分渾厚。順便說一句,我仔細考慮過怎樣處死我自己:等到釘穿了雙手和雙足之后,讓老師用一根鋒利的木樁洞穿我的心臟。這樣她顯得比較仁慈——雖然這樣的仁慈顯得很古怪。在埃及妖后和行將死在十字架上的東方奴隸之間已經(jīng)說了很多話,這是很罕見的事件……最后,她又一次說道:記住,將來的世界是銀子的……此時,我已是鮮血淋漓,在劇痛中顫抖著。只有最殘酷的痛苦才能使我離開埃及的沙漠,回到這白銀世界里來。
假如這個故事有寓意的話,它應該是:在劇痛之中死在沙漠里,也比迷失在白銀世界里好得多。這個寓意很惡毒。公司領(lǐng)導把它槍斃掉是對的。領(lǐng)導不笨,“克”不笨,我也不笨。我們總是槍斃一切有趣的東西。這是因為越是有趣的東西,就越是包含著惡毒的寓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