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芳啜泣著拉住表弟的手,緊緊握住他有力的手掌,“程子,姐知道你從小就爭氣,你那么吃苦努力就是想讓你媽正眼看你一眼……可怎么辦呢,姐真不知道該怎么辦才好,我現(xiàn)在根本不能在她面前提起你,只要一說,她就……程子,姐琢磨著大概你跟她沒有當母子的緣分吧,你大了,也懂事了,別怪你媽恨你,她也……她也是被逼得沒辦法……程子……”
秦程的喘息十分粗重,兩只手臂也在微微地顫抖。他緊皺著眉頭,費了很大的力氣才沙啞著聲音說道:“那么我呢,姐,為什么也要這樣逼我……她當初為什么要生我……如果沒有我,該有多好……”
秦芳哽咽著,一把摟住表弟嚶嚶地哭泣起來。周圍有人看著這對相擁哭泣的病人家屬,每個人臉上都露出惻隱之意。秦程低頭肅立了很久,力氣才一點一點回到身體里,讓他可以扶住表姐的肩膀,幫她擦凈臉上的淚水。
“大姐,我知道該怎么做了,你放心吧,我不會再來讓媽難過。有什么事你只管跟我說,我會盡我最大的努力讓媽能走得平順一點,開心一點。”
“唉……”秦芳點點頭,手帕已經全被淚水沾濕。
回到樓上,又站在門口看了媽媽一眼,秦程什么也沒有再說,向著表姐點點頭,大步離開病房,頭也不回地走到停車場。坐進車里甩上門,他下意識伸手去拿煙,只抓住了空無一物的煙盒。
把煙盒攥成一團扔進窗外的垃圾箱里,開車出醫(yī)院門,停在第一個經過的小百貨店前,煙剛拿到手他就迫不及待地撕開包裝抽一根塞進嘴里。手抖得厲害,打火機按了十幾下才好不容易打著火,湊近點著煙,狠狠地把濃辣煙霧吸滿整個肺部。
回寧城的車開得很快,一路也不知道超了多少速,被攝像頭拍了多少次。眼前的高速公路仿佛永無止境地在向前方伸展,秦程知道自己是在害怕,害怕永遠走不到結束的那一天。他害怕自己永遠都像現(xiàn)在這樣走在路上,不知道盡頭在哪里,更不知道還要這樣無助而孤單地走多久。
秦程不知道是怎么把車開回寧城大學門口的,又是怎么走到那幢熟悉的教學樓前,怎么爬著樓梯一直走到頂樓,是怎么轉過一個彎,然后看見那幾道臺階的。
秦程屏住呼吸,連眼睛也不敢眨一下。如果一閉眼,再一睜眼,她就突然出現(xiàn)在他的面前,那怎么辦?他不知道此刻的自己能不能抵抗住被她重新?lián)碓趹牙锏恼T惑,雖然隔了十年,雖然他心里還不能原諒她,但是他已經孤獨太久了??偸切且躬毿械娜?,又有哪一個不盼著黎明,執(zhí)念也好,心結也好,債、緣、錯,不管是什么都好,他知道,她是他永遠也邁不過去的一道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