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D樂隊(duì) 2

云中人 作者:路內(nèi)


我在門口吧臺上要了一杯強(qiáng)尼走路。這無疑是裝逼行為,喝完覺得不夠,再裝一回。覺得有點(diǎn)渴,又改喝啤酒。兩種酒混在一起我很快就暈了。

大約半小時后,粗口樂隊(duì)退場,零星有口哨聲響起。D樂隊(duì)上場時我愣了一下,光頭妹已經(jīng)不是光頭妹了,留起了碎碎的短發(fā),和我從前認(rèn)識的植物學(xué)女孩一個發(fā)型。我在想,我到底該在心里叫她什么好呢?還是繼續(xù)叫她光頭妹吧,反正我這也是最后一次看她演出了。

在一片轟轟的巨響中,毫無層次感的音樂如垃圾傾倒在河水中,光頭妹戴著碩大的圓形耳環(huán),祈禱般地面對著麥克風(fēng),吟唱著屬于她的歌。一如既往的童音,一如既往地走調(diào)。D樂隊(duì)的美好與丑陋像一個摔碎了的西瓜,同時呈現(xiàn)在我面前。

我唯一一次和光頭妹對話,正是在那個下午。演唱會結(jié)束,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樂隊(duì)在收拾東西,我在門口賣Demo的女孩那里流連片刻,手里的第三瓶啤酒還沒喝完。光頭妹閑閑地走過來,對著賣Demo的女孩打了個招呼。

“去北京干嗎呢?簽唱片公司了嗎?”我問。

“沒有。”光頭妹說,“不想唱了,想離開T市。”

“一直都聽你唱歌,你走了我很失落。”我說,“不過我也快畢業(yè)了,正在到處和人告別呢,以后到北京說不定還能聽你唱歌。你會找到比D樂隊(duì)好一百倍的搭檔,這個樂隊(duì)實(shí)在是太爛了。”

賣Demo的女孩捂著嘴偷笑,大概覺得我喝多了,話也說得不知所云。

我說:“我真的特別喜歡你。”

光頭妹把手抄在褲兜里,雖然是末流樂隊(duì)的主唱,類似的恭維話肯定也聽過不少了。她臉上沒什么表情,過了一會兒她淡淡地說:“D樂隊(duì)在T市不算很爛吧?”

“真的很爛,有幾首歌聽得我想死。”

“你是來羞辱我的嗎?”光頭妹說。

鼓手女鐵匠走過來問:“怎么了?”賣Demo的女孩趕緊說:“沒事沒事,夏小凡喝多了。”鼓手女鐵匠說:“傻逼。”

我用拎著啤酒瓶的手指著鼓手女鐵匠,說:“他媽的不要讓壞人來敲你的頭,說的就是你呢,你的鼓敲得就跟敲頭黨一個德行。你怎么還好意思在這里敲鼓啊?”

鼓手女鐵匠飛起一腳,我看到手里的啤酒瓶滴溜溜地飛向空中,剩余的啤酒在離心力之下噴灑向四周,在它落地之前我還有時間大喊一聲:

“你們毀了光頭妹!”

鼓手女鐵匠簡直是充滿快意、如愿以償?shù)卣罩夷樕吓倪^來。一瞬間我想起的是什么?倉庫區(qū)的狼狗在空曠地帶撲倒了一只喪失了警惕的野貓,一秒鐘之內(nèi)將其痛快利落地殺死。狼狗所具備的品質(zhì)、神經(jīng)質(zhì)和等量的沉靜,絕無一絲游戲精神的強(qiáng)硬姿態(tài)——他媽的誰說貓是殘酷的?貓是一種常常會喪失警惕的動物,有一點(diǎn)兒誘惑就忘記了其他事情。

那天我出現(xiàn)在咖啡店門口時,酒勁過去了一些,頭開始覺得疼。咖啡女孩問我:“你怎么了?”

我說我掉井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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