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相信世上沒有鬼，也因為這點共識而感到高興，因此就從進來的門出去，設法循原路回到派對上。然而藍色房間的設計很奇特，一旦打開門走出去就會看到一條走廊，沿著走廊一直走到最后就會通到一座螺旋形樓梯。從樓梯走下去，他們又會回到原來的藍色房間。他們換走另一道門，結(jié)果還是一樣。不管走哪扇門，最后都會回到藍色房間。

有幾篇學術(shù)論文探討盧瑪斯這個人，也許還有十篇論文探討他的小說——《伊甸園里的蘋果》。不過，他的傳記至今還沒有人寫。18世紀90年代，美國加州有幾位酷兒理論學者說，從盧瑪斯的日記來看，除了一般記事以外，還為莎士比亞創(chuàng)造的幾個男性角色寫了許多首未完成的同性戀十四行詩?？墒沁@些酷兒理論學者后來就沒有再談過盧瑪斯，或許是對盧瑪斯失去了興趣。大多數(shù)人都這樣。就我所知，幾乎沒有人寫過關(guān)于《Y先生的結(jié)局》的論文。曾提到這本小說的論文，全是索爾·伯蘭寫的。

伯蘭教授在一年半以前，參加了一場在格林威治大學召開的研討會，并發(fā)表了一篇名為“Y先生的詛咒”的論文，包括我在內(nèi)，觀眾只有四個人。伯蘭當時還沒看過《Y先生的結(jié)局》，不過，他卻在論文中探討這個“詛咒”是怎么編出來的。伯蘭的聲音很沙啞，聽起來很刺耳，他人有點駝背，但說也奇怪，他這樣還挺有魅力的。他把詛咒當做某種病毒，而且還把盧瑪斯這本著作當做受到病毒攻擊的有機體，也因此這本書注定是會滅絕的。他還談到資料會因為乏人問津而受到污染。最后他得出一個結(jié)論：盧瑪斯這本書的確被人下了詛咒，不過并不是超自然那種，而是被希望他名聲掃地的人下了詛咒。

研討會開完后還有一場接待會，在格林威治大學的彩繪廳舉行。彩繪廳里人山人海，有一位很受歡迎的科學家正好和伯蘭同時發(fā)表演講，他在寬敞的下廳里接見粉絲，就站在哥白尼肖像畫的下方。我曾經(jīng)考慮要不要改去聽他演講，不過，我很高興最后還是決定聽伯蘭那場。聽他演講的觀眾，除了我之外，有兩個人留著一頭白金色頭發(fā)。如果不是他們的頭發(fā)，看起來還真像稅務稽查員。另外一個觀眾是女性，年約五十出頭，她有一頭灰發(fā)，不過有粉紅色的挑染。他們都沒參加接待宴，所以只有我和伯蘭一起喝紅酒。我們喝得很猛，后來還躲到上廳最遠的角落去喝。伯蘭穿了一身黑，黑襯衫、黑褲子，還罩了件灰色的羊毛風衣。我已經(jīng)不記得自己那天穿了什么衣服。

“你會讀它嗎？”我問他，指的當然是《Y先生的結(jié)局》。

“當然會，”他帶著古怪的笑容說道，“那你呢？”

“絕對會，尤其是在聽完你的演講以后。”

“很好。”他說道。

伯蘭好像不認識下廳里的人，我也一樣。我們都不想離開這個角落去和別人應酬。我不太擅長交際，經(jīng)常不小心得罪別人。我不知道伯蘭為什么不過去，或許他只是還沒被我激怒而已。

我在彩繪廳內(nèi)，自始至終都覺得自己像是一大盒巧克力里的其中一顆?？Х壬⒌S色、金色和紅色的巨大畫作都在我的四周融化了。我和伯蘭也許是巧克力最中間那個苦澀的“硬心”，所以才乏人問津。我們待在上廳的時候，都沒人過來找我們講話。

“我真是不敢相信來聽你演講的人竟然這么少。”

“沒人知道盧瑪斯是何方神圣，我已經(jīng)習慣了。”

“我想你是在向‘超有名先生’下戰(zhàn)書吧。”我說。

伯蘭露出微笑。“你是指吉姆·拉希瑞嗎？他或許也沒聽說過盧瑪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