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聽甚喜:此子能言善辯,有三寸不爛之舌,在游說鮑信表奏我做兗州牧一事上立了大功,大功告成便神秘失蹤—就像當年救我一命后不辭而別一樣,有恩于我者,從天而降,我自是高興,便道:“快請進來!”
待人進帳,仔細一瞧,果然是我先前認識的那個陳宮(天下還有幾個陳宮呢)!我思舊部與愛才心切,率先開腔道:“陳宮,你立下大功,尚未領賞,人卻不見蹤影,究竟跑到哪兒去了?”
陳宮不回我話,跪地拜我。
我道:“你是我舊部,又有救過我命,立過大功,不必拘禮,快快請起!”
陳宮并不起來,道:“曹大人系我舊主,請允許陳宮仍叫一聲:主公!陳宮兩度不辭而別另投他處,今日相見無顏以對唯有跪請!”
我聽罷稍有不解,伴生一絲不悅,頓覺其啰嗦,便道:“有事直言,不必客氣!”
陳宮再拜道:“今聞主公兵發(fā)徐州,欲報令尊令堂之仇,所到之處,不分軍民,殺無赦!陳宮聽聞惶惶不安,因此特來進言。陶謙與我交厚,實屬正人君子,并非見利忘義之小人,他之出面款待令尊一行,是想借此結交主公,冰釋前嫌;令尊一行遇害,純粹是他派錯了人,乃張豈之惡,非陶謙之罪也!況且徐州城中百姓,與此事何干?與主公何仇?殺之不祥,有辱主公一世英名,還望三思而后行!”
我怒不可遏,一拍幾案道:“陳宮!原來你來我處是替陶謙這個天殺的當說客,你現在究竟在誰替做事?”
陳宮跪答道:“我事陶大人……”
不等聽完,我一聲大喝:“來人!將此人架出營去—轟走!”
沖進來兩位高大的侍衛(wèi),捉小雞一般從地上拎起陳宮,架起就走。
“主公!”被架在半空中的陳宮嚷道,“你乃天下不世出的英雄,可不要為了一己私仇濫殺無辜而玷污了自己的一世英名?。 ?/p>
“陳宮,你雖然救過我命,但早已投靠我的敵人,今夜又為殺我父母的仇人做說客,我要不是念你有救命之恩,現在便殺你祭旗!”我輕蔑一笑道,“為浪得虛名而不思報父母之血海深仇者,與禽獸何異?你一派胡言,實屬腐儒陋見!”
話音未落,陳宮已被架出去了。
夜里,我獨坐于空蕩蕩的大帳之中,對陳宮其人思之再三:這是一種什么人呢?在我處立了大功之后,并不領賞,暗自隱退,又另投他人—事實上,他在此次被我轟走之后也并未回到徐州向其主子陶謙復命,又轉投到陳留太守張邈那里去了,看來他雖道貌岸然振振有詞卻也并不想死忠其主殉葬徐州嘛!我以為這是一種生性猥瑣之人,不懂忠誠,不講信義,一生中需要不斷地換主子,主子越多,他才越有成就感……這是一種典型的奴才哲學!如此之人,一生絕無大成,下場不會太好!
天亮即起,一路疾行,兩日不到,抵達徐州。
我命全軍將此罪城圍了個水泄不通。
我在其西城門外,豎起兩面高高的白幡,以紅漆分書“殺我父母,血海深仇”“此仇不報,禽獸不如”,我身著縞素,打馬出陣,揚鞭叫罵道:“陶謙老兒聽著,我曹操大軍已至,兵臨城下,限你這罪人即刻出來見我,如若龜縮不出,我大軍即刻攻城,血洗罪城徐州,不分軍民,殺無赦!”
沒過多時,老龜頭即從城門樓上探將出來,老朽之聲隨即傳來:“明公息怒!大軍駕到,不曾遠迎,失禮失禮!請容我陶謙將此事解釋清楚。你我本有交戰(zhàn),令尊一行途經徐州,我聞訊親迎親送、款待一番,本欲借此良緣與明公修好,冰釋前嫌,不再對抗,誰曾料到我竟派錯了人,將此黃巾賊人出身的張豈派了去,那廝賊性不改,起了歹念,謀財害命,殺了令尊令堂一行人等,毀了我的一番美意,我這是老眼昏花看錯人好心辦壞事,還望明公明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