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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得自由 四川美術學院77級油畫班的故事(11)

畫在人心的苦悶上:李宗陶藝術訪談錄 作者:李宗陶


在精神上更親近表現(xiàn)主義的張曉剛在1993年找到了自己的語言。此前,到達尼采和海德格爾的故鄉(xiāng)對于他意義重大。1992年在德國的三個月里,他看到了極其推崇的表現(xiàn)主義大師安塞爾姆·基弗的原作,也看到了里希特如照片般的繪畫作品。這一年,他畫出了“血緣”系列的第一幅作品,一個眼睛平視、神情憂郁又離奇的面孔出現(xiàn)在畫布上。

重慶陳安健的工作室里,有一把長嘴茶壺,它常常出現(xiàn)在他的畫中。這十多年來,陳安健一直在畫茶館。他承包了四川美術學院地標性的、有40年歷史的交通茶館,使它免于被改造為游戲機房。那里人來客往,全是地道的重慶人,有一位范大爺,是他的畫中人。那種濃郁的川味,憑借超級寫實主義的手法得以彌漫——畫上甚至可以看清1元錢一個的打火機上的半裸女子貼片。他在重慶市井里找到了獨一份的繪畫語言。

風景、人物、歷史題材,半景畫乃至全景畫,77級各位師生的畫室里各有氣象。

20世紀80年代以后,藝術仲裁權經(jīng)由商業(yè)和市場的路徑漸漸轉移到西方人手里。伴隨拍賣行的槌聲起落,西方標準成為中國藝術的唯一標準,而大部分國人,是跟隨市場了解藝術作品的。

1985年,何多苓在美國波士頓大學藝術學院講學。學生們面對幻燈片展示的作品,一時茫然,及至看到《青春》,才有點“啊,我明白”的意思——那幅畫與“文革”有關。

“提問馬上進入‘文革’話題,我也只有回答,跟藝術就沒有一點關系了。他們就是這樣識別、界定我們的?!焙味嘬哒f,“西方人對中國的判斷標準還是東方主義的一部分,還是意識形態(tài)的,他們認為第三世界國家應該表現(xiàn)本國的政治在生活中的巨大作用,至于純藝術和繪畫技巧,他們不指望中國人來做,因為他們自己可以完成?!?/p>

即使是邁克爾·蘇立文(Michael Sullivan)這樣的學者型鑒評者,也始終睜著一雙尋找“中國元素”的眼睛,更不用說尤倫斯和烏利·??藗兞?。全球化時代的當代藝術版圖上,主場或軸心在哪里,不用費力就能看清。

于是一方面,評論家們在贊嘆西方向人類貢獻了普世的、表現(xiàn)人類共通經(jīng)驗的高級藝術產品,另一方面,藝術家們卻不得不挖空心思繼續(xù)炮制“我們的元素”,為這盤全球通炒的大菜添一味調料。

有誰敢說“不”嗎?30多年來,何多苓在東西兩面的邊緣待著,兩面都“非主流”;憑借自身實力和自信,他表現(xiàn)超然。張曉剛在“天價”籠罩下執(zhí)意走出符號的限制……束縛與自由的張力抗衡,綿延至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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