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為什么還一個人混呢？”

“我也不知道，每次不是這事就是那事耽誤了我的好事。于是，我就這樣了！”

“你都三十二、三了吧！”

“對——”

“那你真該結(jié)婚了！”

“我也這么認(rèn)為，可總不能和空氣結(jié)婚，總得有個女人愿意嫁給我！”

“是你不愿意娶呢，還是別人不愿意嫁？”

“當(dāng)然是別人不愿意嫁了。我這樣一個混混，誰愿意嫁給我呢？這你應(yīng)該最清楚，別的你可能不了解，但我的毛病你是知道的一清二楚——就我這個樣子，連你都不屑一顧，何談別人！”

“我是我，我要求的條件高嘛。別的女人不一樣啊！很多女人就喜歡你這樣的男人——”

“我看沒有，至少我是沒遇到。”

“哦——你可比以前謙虛多了。我記得你以前說喜歡你的女人大把，找個比我強的隨隨便便。”

“那是我吹牛！自我標(biāo)榜，阿Q精神罷了。”

我們從晚上七點一直坐到十一點，自回國后我頭一次這樣舒暢地聊天，回憶往事。我們只談那些高興的話題，而那些傷感的，令人痛苦的記憶絲毫都不把它翻出來。似乎我們之間從來沒有捉弄、對立、沖突和仇視，似乎過去的那些日子里我們親密融洽，毫無嫌隙，時光似乎把我們心靈的創(chuàng)傷完全撫平。

“關(guān)海濤，你真是一個大笨蛋！你為什么不問清楚就一走了之呢？你看浪費了我們多少美好時光——”陳芳說話開始語無倫次，酒精讓她失去了矜持，同時也讓她失去了淑女的形象。最后，我不得不從她手里搶下杯子，阻止她繼續(xù)喝下去。

“走吧！”我把她從座位上扶起來，“晚會結(jié)束了，我們該下場了！”

“是嗎？晚會結(jié)束了嗎？可我還沒喝夠！”

“你已經(jīng)沒有一點淑女的樣子了，再喝下去你就成一堆爛泥了?！蔽艺f著抓著她的胳膊，支撐著她上了電梯，來到樓下。

“出租！”我招手?jǐn)r住一輛的士。我把她塞進(jìn)車?yán)?，然后坐在她身邊?/p>

“你住哪里？”

“海景酒店！”她瞇著眼靠在角落里喃喃地說。

車啟動后她一直蜷縮在座位上閉著眼養(yǎng)神，我也只是偶爾看看她，看著身邊這個我曾狂熱地愛過的女子，回憶忘事，歷歷在目。這樣的夜晚，這樣的場景，同樣的兩個人，我曾為是否抓住她的手而內(nèi)心做過激烈的斗爭。可是，經(jīng)過這么多年后，物是人非，一切都似乎不能與過去劃上等號，當(dāng)年激情萬丈的少年，此時已經(jīng)心平如鏡，沒有絲毫的微漣激蕩在胸膛，愛情的火焰已經(jīng)徹底熄滅。我此時終于明白三年在外游歷所期盼的愛之清泉已經(jīng)永不復(fù)活，我已經(jīng)無法啟動我的心門去把她擁抱在懷中了。

過了三十分鐘，到了她下榻的酒店門口，我扶著她下了車。從車道去酒店的門口有一段臺階。她依偎在我懷里，像嬰兒般柔順，她的臉緊緊靠在我的一側(cè)胸脯，臉微微仰著，只要我低頭就可以親吻到她的嘴唇。那個曾讓我渴望過多年的芳唇，此時對我已經(jīng)沒有吸引力。

我扶她走上臺階，突然她抓住我，身體蠕動起來，我聽到她喉嚨里的咕嚕聲，她要嘔吐了，深藏于我內(nèi)心深處的記憶復(fù)活，我像被針刺火燎一樣條件反射般跳開，防止她把污穢再次灌到我脖子里。

“哈哈哈哈——”她大笑起來，“你這次算是汲取了教訓(xùn)！”她說。

她神龍活現(xiàn)地站在離我一米遠(yuǎn)的地方，完全是一個神志清醒的正常人，她并沒有嘔吐出來任何東西。

我疑惑不已，不知道她在玩什么把戲，“你到底醉沒醉？”我問。

“我在七年前就告訴過你我酒量很大，你怎么忘了？”她笑著說，眼神中充滿欺騙我成功后的喜悅。

是！我想起了過去她給我的告誡，但此時我不知道她這樣重新戲弄我有什么意義。

“你這是干嗎？我這次可沒冒犯你?！蔽覜]好氣地說。

“對！你沒有冒犯我。但你可知道我對你的所有誤解都是從這里開始的，如果在七年前我沒有那樣誤解你也許我們的一切就會是另一個樣子，我這樣是想讓一切從頭再來。明白嗎？傻瓜！”她語調(diào)親切，用溫柔的眼光看著我說。

“我還是不明白！”我用審慎的目光看著她，對她懷著提防。

“海濤，你真看不出嗎？我想重溫過去，我想改變一切，我想挽回我曾犯的錯誤，我想你回到我身邊。”

我這下明白了她的意思，我思索片刻，雖然用了很短的時間，但已經(jīng)讓我明白了我此時對她的全部感受。我平靜地說：“陳芳，你太天真了！也許場景可以重現(xiàn)，但人不可能回到過去。你我都已經(jīng)不是過去的那個人，重溫舊夢已經(jīng)不可能了?！?/p>

“為什么不可能？我認(rèn)為完全可能！抱住我！”她向前走了一步，逼得我向后退了一步。

“陳芳，你喝多了，不要再朝前走，不要讓自己犯錯誤！”

“哈！犯錯？如果丟掉矜持得到擁抱，遠(yuǎn)離痛苦得到快慰，遺棄離別得到愛情，如果這些都是讓我在犯錯，那我寧愿犯一千次，一萬次錯誤?！彼裏崆樗囊?，言辭似火。

“你不是這樣的女人，不要去做你做不了的人，不要讓我輕視你！”我冷冷地回應(yīng)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