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自然地收起錢包,出門發(fā)動車。白天越來越短了,尤其在道外,很早就被暮色吞噬了。整個街道都晦暗逼仄,剩下那么點余暉半死不活地耷拉在車窗上,該擦擦車了。
小蕊走出了店門,忽然覺得很抱歉,我是這么無趣的人。打開車門等她進來,她就那么一動不動地站在門口?,F(xiàn)在想起來還很清晰:表情是僵硬的,頭發(fā)被風吹得非常亂。風衣下的身子有些瘦弱,看不出形狀。
“你不進來?。?rdquo;
“姚赫,我想和你走走。”半晌她才說。
“走?去哪啊?”我已經(jīng)下意識地摸向車鑰匙,還是習慣性地問一句。
“你能不能沒有那么多問題?”小蕊轉(zhuǎn)身向街口走。
我熄了火關(guān)好車門,跟在小蕊身后。天越來越沉了,好在風不是很大,走一走當助消化了。她就那么不做聲地走,我承認我是很深沉的人,但還是忍不住問:“你到底怎么了?”
“我沒事,就是心里不舒服。”
在我看來,女人心里不舒服必然不能理,理起來沒完??!我就跟著走,有點不知所措,看著表,離車越來越遠了,再走就沒力氣回去了。
路過一個小公園。小蕊回頭,“咱們進去坐坐吧。”
這時候的公園一片蕭索,幾只不知死活的鴨子搖搖擺擺地穿過水面。一群貌似攝影師的中年男子對著個如花似玉的大姑娘拍啊拍。風一起,我坐在長凳上,心寒屁股涼。她繼續(xù)看著前方面無表情,“我手冷,你幫我暖暖吧。”我猶豫了下,還是拿起她的手。確實很涼,像條冰涼的魚,凍得我心里也一哆嗦。她輕輕地把手整個塞進我掌心,很小很纖弱。
風那么吹著,靜靜的,目及之處,一片夕陽美好,有一瞬間我差點就陶醉了。忽然肚子一陣不舒服,我知道我破壞了美感。“要不咱們回去吧,你不冷啊?”
她沒理我,“記得我的初戀就在這個城市這個公園。他把我放到公園的中心,告訴我,小蕊,我不能和你在一起了。你記得這個地方,如果有緣,我們還會在一起。”等一下,“他絕癥???”“不是,”小蕊白我一眼,“他有家室。”媽的,屁話,我甩人的時候也會用這招,漂亮話誰不會說???她的手漸漸暖和起來,我拍拍屁股,“咱回去吧,趁著天還沒黑回去開車。”
小蕊抬頭看著我,“咱不要車了,咱走著回我家好不好?”
這要是換個女生我早就跳著說好了,這么上道還真是少見。不過因為她是小蕊,我實在糾結(jié)了。就在我兩難的時候小蕊已經(jīng)站起身,把手插進我外套兜里,“走吧。”
有一種女人,即使不兇,說話還是很有威懾力的。回憶這一天所發(fā)生的一切我都完全處于被動:從前的我從未被女人牽著鼻子走,今天的我不敢仔細琢磨自己的想法,這一次到底怎么了?我越發(fā)感覺自己熊了,可能是考試的后遺癥還沒緩過來。想起大一的一次,大飛從教室外面敲窗戶,叫我出去上網(wǎng),大家掩護我跳上了窗臺,本來還挺豪邁的,踏上去忽然感覺怎么那么高呢?大飛說:“靠,你能不能利索地趕緊下來!”這時候回去是不可能了,同學(xué)都在默默地起哄,只好一咬牙從窗戶上跳下去,震得我腳心發(fā)麻,出一身冷汗,不過,也就如此了?,F(xiàn)在也是這樣的感覺。我被小蕊牽著麻木了的爪子吸溜著清鼻涕溜溜地走了半個多小時。終于我熬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