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酷了，簡直難以相信！非常感謝。”

“呃，我知道你就喜歡這些古老的恐怖小說，而且從最近這些事兒來看，對你來說擁有一本簽名本還是挺好玩的一件事兒。”外婆解釋道。

“你知道布萊姆·斯托克曾經(jīng)被一個吸血鬼烙下烙印，所以才寫了這部小說嗎？”我一邊滔滔不絕地說著，一邊小心翼翼的翻著這本大部頭小說，找出里面古老的插畫，這些插畫，真的是，很恐怖。

“我不知道斯托克與一個吸血鬼還有關(guān)系。”外婆回答。

“我不會把被吸血鬼咬了一口的事情說是一種關(guān)系。”媽媽插口道。

外婆和我都看著她。我嘆口氣。“媽媽，這不過是對一個人類和一個吸血鬼發(fā)生關(guān)系的一種說法而已。即是所謂的烙下烙印。”好吧，里面也充斥著嗜血欲望和其他可怕欲望，與一個通靈的人在一起確實令人不安，這是我從與希斯的經(jīng)歷中得出的結(jié)論。但是這些我不想跟媽媽提。

媽媽控制不住地顫抖起來，好像某個令人厭惡的東西從她的手指竄到脊柱。“太惡心了。”

“媽媽。你還沒明白嗎？我的將來只有兩條路可以走。要么我會變成你剛才所謂的惡心的東西，要么在接下來四年中的某個時刻死掉。”我本來不想與她討論這個事情，但是她的態(tài)度徹底惹怒我了。“你是想我死掉呢還是想我變成一個成年的吸血鬼？”

“當然什么都不要。”她回答。

“琳達，”外婆在桌子底下把手放到我的腿上，并捏了我一把，“剛才佐伊所說的是希望你能夠能接受她，并接受她的將來，而你剛才的態(tài)度傷害了她的感情。”

“我的態(tài)度！”我以為媽媽又要開始長篇大論地搶白我，“為什么你對我總是這么苛刻，”結(jié)果，讓我吃驚的是，她只是深吸了一口氣，然后徑直看向我的眼睛說道，“我不想傷害到你，佐伊。”

這一瞬間，她看起來就像是以前的那個她，像是以前那個還未嫁給約翰·何菲爾，還沒有變成一個完美的教堂嬌妻之前的那個她。我感覺心臟都被擰緊了。“可是，媽媽，你確實傷害了我。”我聽到自己這樣說道。

“我很抱歉，”媽媽道歉。然后媽媽向我伸出手。“我們繼續(xù)給你過生日，好不好？”

我把手放在媽媽手上，心中的企盼小心地探出頭。或許媽媽的心中還留有原來那個媽媽的部分影子。我想，她獨自一人前來，沒有帶著那個笨蛋繼父，已經(jīng)近乎是奇跡了。我輕輕捏捏她的手，對她笑笑，“好啊。”

“好吧，你先打開禮物看看，然后我們就可以吃蛋糕了。”媽媽說著把那個放在到目前為止還沒有被我們動過的蛋糕旁邊的盒子推過來。

“好！”我努力讓聲音充滿熱情，盡管禮物是用畫著可怕的耶穌誕生圖案的紙張覆蓋著。當我看到白色皮質(zhì)的封面和金色的內(nèi)文紙邊時，我的笑容凝固了。我 的心蕩到谷底，我翻開書看了看，封面上寫著豪華的金箔草體字：圣潔的語言，人們信仰會。又一束金光閃現(xiàn)攫住了我的眼光。封面的下端寫著：何菲爾家族。書的 第一頁里粘著一個帶著金色纓穗的紅色天鵝絨書簽，我努力拖延時間，開動腦子，想找句別的話，以防止自己脫口而出“這真是個最最糟糕的禮物”，我把書翻開放 在那里。然后我眨眨眼睛，希望我所看到的只不過是眼睛跟我開的玩笑而已。不是。它就是真實存在的。書正打開在族譜那一頁。有一行歪曲的向后傾斜的左手筆跡 的字跡，寫著我媽媽的名字琳達·何菲爾，我認出這是笨蛋繼父的筆跡。一條線將它和約翰·何菲爾連在一起，旁邊寫著他們的結(jié)婚日期。他們的名字下面，寫著我 哥哥，姐姐和我的名字，好像我們是他們生的。

好吧，我的親生爸爸，保羅·蒙哥馬利，在我還是個孩子的時候就離開了我們，然后迅速從地球表面消失了。偶爾他會寄來一張可憐的小額兒童撫養(yǎng)費的支 票，上面也沒有寫過回信地址，除了這樣極少的情況，他已經(jīng)在我們生命中消失了10年時光。是的，他是一個糟糕的父親。但他是我的父親，而及其厭惡我的約 翰·何菲爾，不是。

我從這本偽造的族譜中抬起頭，看向我媽媽的眼睛。我的聲音聽起來很平穩(wěn)，甚至可以說是平靜，但我的內(nèi)心已經(jīng)翻江倒海。“當你決定用這個當作我的生日禮物時，你在想什么??？”

媽媽似乎被我的問題激怒了。“我們認為你應(yīng)該知道自己是這個家庭的一份子。”

“但我不是。自從我被做了標記，我以及脫離這個家庭很久了。你知道，我知道，約翰也知道。”

“你父親完全不——”

我抬起手打斷她的話。“不！約翰·何菲爾不是我父親。他只是你的丈夫而已。這是你的選擇——而不是我的。他也只有這個身份”。結(jié)痂的瘡疤被血淋林的 揭開，我怒火中燒，“就這樣，媽媽。當你給我買禮物的時候，你應(yīng)該選擇那些你認為我會真正喜歡的禮物，而不是那些你丈夫希望你拿來惡心我的東西。”

“你不知道自己在說什么，年輕人，”我媽媽說道，然后她怒視著外婆，“她這個態(tài)度都是跟你學(xué)的。”

外婆向她的女兒挑起一邊銀色的眉毛，然后說道：“謝謝，琳達，這可能是你對我說過的最美好的一件事。”

“他在哪里？”我問媽媽。

“誰？”

“約翰。他在哪里？你不是為我到這里來的。你來這里就是因為他想讓我難過，而他不會錯過這樣的樂子。他在哪里？”

“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意思。”她的眼睛心虛地眨了眨，我知道自己猜對了。

我站起身，走到過道上大喊起來，“約翰！不管你在哪里，你出來，出來！”

不出所料，一個男人從過道的另一邊，靠近星巴克入口的一張高臺處站了出來。他朝我們走來，我一直看著他，想不明白媽媽當初看上他哪一點了。他是個絲 毫不引人注意的人。中等高度——黢黑，發(fā)色暗淡——單薄的下巴——瘦窄的肩頭——皮包骨頭的小腿。只有看到他的眼睛才會發(fā)覺有些不尋常，然后你會發(fā)現(xiàn)那里 面冰冷陰暗，沒有絲毫溫度。有時候我很想不通，這樣冰冷、沒有靈魂的人，怎么會滔滔不絕地向你灌輸信仰。

他來到我們的桌子，準備張開嘴巴說話，但在他張嘴之前，我將我的“禮物”摔給了他。

“你自己留著吧。這不是我的家庭，這也不是我的信仰。”我坦率地迎向他的視線。

“那么，你是選擇與邪惡和黑暗為伍了。”他質(zhì)問。

“不。我選擇的是一位可愛的女神，她給我烙上她自己的印記，并賦予我特殊的力量。我只不過選擇了與你不同的路。就是這樣。”

“就像我說的，你選擇了邪惡。”他把手放在我媽媽的肩膀上，好像她需要依靠他的力量才能坐到那里。媽媽的手覆蓋住他的手，然后發(fā)出吸鼻子的聲音。

我選擇忽略他，然后轉(zhuǎn)向我的媽媽。

“媽媽，請你不要再這樣做。如果你能接受我，如果你真的想見到我，給我電話我們見面。但如果只是因為約翰告訴你這樣做能傷害我的感情，你才假裝想見我，這樣做對我們?nèi)魏稳硕紱]有好處。”

“妻子當然要服從丈夫。”約翰鄙夷。

我本想提醒他這個想法是多么沙文和傲慢，簡直狗屁不通，然而我又決定不浪費自己的口水，直接說道，“約翰，去死吧。”

“我希望你遠離邪惡。”媽媽溫柔地哭喊道。

外婆開口了。她的聲音悲傷又嚴肅。“琳達，我感到很遺憾，你居然發(fā)現(xiàn)并信奉了某個信仰，而這個信仰的基本信條是異己者就等同于邪惡。”

“你女兒找到的是上帝，跟你無關(guān)。”約翰迅速反咬一口。

“不。我女兒是因為找到了你，我很傷心，但這是事實，她已經(jīng)迷失了自己?，F(xiàn)在你所思即她所想。但佐伊和我是自由獨立的，我們選擇離開你，”外婆把薰 衣草盆栽和第一版《德庫拉》遞給我，然后扯著我的胳膊肘，拉我站起來，說道，“這里是美國，而這意味著你沒有權(quán)利替我們其余的人做決定。琳達，我贊同佐 伊。如果你還殘存一點意識，如果你只是因為你像我們愛你一樣愛我們才想見我們，那么就給我電話。否則，我不想再聽到你的消息。”外婆說到這里停了下來，帶 著憎惡的神情看著約翰搖搖頭，“至于你，我永遠不想聽到你的消息，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

在我們走開的時候，約翰那帶著憤怒和恨意的尖利刺耳、嘲諷挖苦的聲音朝我們追來，“哦，你們會再次聽到我的消息的。你們倆都會。有很多善良、體面、 虔誠、厭煩了你們這些惡魔的人們，他們不會再忍耐下去的。我們不會與邪惡的信徒共存的。記住我的話……我們等著瞧……有你們后悔的時候……”

萬幸，我們很快就聽不到他的瘋言瘋語。我很想大哭，隨即我意識到我的老外婆在自言自語。

“這個男人就是一坨狗屎。”

“外婆！”我喊她。

“哦，佐伊小鳥，我剛才居然大聲說你媽媽的丈夫是一坨狗屎了嗎？”

“是的，外婆，您說了。”

她看著我，黑色的眼睛閃閃發(fā)亮，“太棒了。”

[1] 美洲土著人，原居住在美國卡羅利納州西部和田納西州東部到佐治亞州北部的阿巴拉契亞山脈南部，現(xiàn)在人口分布在俄克拉何馬州東北部以及北卡羅利納州西部。在19世紀30年代因?qū)鹘y(tǒng)土地的所有權(quán)與美洲殖民者發(fā)生沖突后曾被遷入印第安準州。

[2] 美國俄克拉何馬州東北部一城市，塔爾薩的一個郊區(qū)。

[3]一品紅：一種熱帶美洲灌木（又稱一品紅或猩猩木、象牙紅、圣誕花），在黃色花狀的小花簇下開有艷麗的、通常是深紅色的花朵。

[4]生長燈：一種熒光燈，放出和太陽光譜相似的光譜，用于在室內(nèi)培植植物。

[5] Dracula，中國友誼出版公司出版，長江文藝與譯林等出版社也翻譯做《德拉庫拉》。由此改編的電影《吸血驚情四百年》，由薇諾娜·賴德和基努·里維斯主演。

[6] Bram Stoker，布菜姆·斯托克，一生共創(chuàng)作了17部作品，其中包括《白衣女人》（1909）、《白蟲的巢穴》（1911）等，而評論界一致公推《德庫拉》為他最成功的代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