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度什么話都沒說，我產(chǎn)生一個可怕的想法，自從我上次見到她，在這個月的時間里，她可能已經(jīng)墮落到和那些其他的人——那些禽獸不如的人同流合污了。我的胃劇烈地一痛，但是我迎向她的紅眼睛，我翻個白眼。“拜托，你的味道太難聞了。難道可怕的不死之城沒有淋浴嗎？”

斯蒂芬·雷皺起眉頭，這是一個很大的改善，因為接下來她用嘴唇蓋住了牙齒。“走開，佐伊。”她開口說道。她的聲音冰冷，沒有感情，原來甜美的俄克拉荷馬口音聽起來像是粗糙的垃圾拖車的聲音，但是她喊了我的名字，這對我來說是莫大的鼓勵。

“我哪里也不去，我們談?wù)?。讓這個流浪漢走——哎，斯蒂芬·雷，她身上可能有虱子之類的東西——我們談?wù)劇?rdquo;

“如果你想跟我談，也要等我吃完之后再說。”斯蒂芬·雷把腦袋歪向一邊，看起來像昆蟲一樣。“難道你不是在你的人類小男孩玩具身上留下烙印了嗎？看起來你也親身體驗過血的滋味。想分一杯羹嗎？”她笑起來，舔了舔尖利的牙齒。

“好吧，惡心，真讓人惡心！實話跟你說，希斯不是我的男孩玩具。他是我的男朋友，或者男朋友之一。我是因為意外才吸了一點他的血。我本來要告訴你 的，但是你死掉了。因此，不是這樣的。我不想咬這個人。我甚至不知道她從哪里來的。”我朝那個可憐的、睜大眼睛、頭發(fā)蓬亂的女人微弱的笑了笑，“哈，沒事 的，夫人。”

“很好。但是我很需要。”斯蒂芬·雷彎腰對準(zhǔn)那個女人的喉嚨。

“不要！”

她抬頭看向我，“照我說的，走開，佐伊，你不屬于這里，”

“你也同樣不屬于這里。”

“你錯了，很多事你都想錯了。”

她轉(zhuǎn)過身面朝那個女人，她現(xiàn)在正在哭喊求饒，不停地說，“求求你，噢，求求你”一遍又一遍，我向前走幾步，然后手舉過頭部，“我說讓她離開。”

斯蒂芬·雷以嘶嘶聲作答，張開她的嘴巴，咬向那個女人的脖子。我閉上眼睛，迅速集中意念。“空氣，來我身邊！”我命令道。很快，我的頭發(fā)就在我周圍 的微風(fēng)中飄動。我的一只手在身前畫了一個圓，想象出一股小旋風(fēng)。我睜開眼睛，輕轉(zhuǎn)手腕，將這股空氣的力量擲向那個哭喊著的無家可歸的女人。跟我想象的一 樣，那股旋轉(zhuǎn)的風(fēng)包裹著她，斯蒂芬·雷毛茸茸的頭發(fā)也隨風(fēng)舞動，它卷走她的獵物，沿著小巷刮走，在她到達(dá)街燈的安全處放她離開。“感謝你，空氣。”我喃喃 道謝，感覺那股微風(fēng)輕拂過我的臉面，然后消散了。

“你會好起來的。”

我轉(zhuǎn)向斯蒂芬·雷。她帶著明顯猜疑的表情看著我，好像她認(rèn)為我會召來另外一股龍卷風(fēng)，將她吞沒一樣。

我聳聳肩。“我一直在練習(xí)。這就是集中和控制意念。如果你也在練習(xí)，你就會知道。”

一絲痛苦快速閃過斯蒂芬·雷憔悴的臉龐，快得我懷疑自己是否眼花，或者這只是我的想象而已。“這些物質(zhì)元素現(xiàn)在與我沒有任何關(guān)系了。”

“這是傻話，斯蒂芬·雷。你有大地的親和力。在你死之前，你擁有它的。”我遲鈍地想到，跟已死的不死生物斯蒂芬·雷討論死亡的問題是多么尷尬。“這種能力不會消失的。還記得隧道里的事情嗎？那時你還擁有那種能力。”

斯蒂芬·雷搖搖頭，金色的短卷發(fā)波動起來，頭發(fā)沒有毛躁臟亂，提醒著我她以前的樣子。“沒有了。我所擁有的都隨著人性部分的死亡而失去了。你需要接受它，然后走開。我已經(jīng)接受了。”

“我永遠(yuǎn)不會接受。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不會走開。”

忽然斯蒂芬·雷發(fā)出了一聲丑惡的、兇殘的聲音，眼睛燃燒著血紅的光芒。“我還像是你最好的朋友嗎？”

我忽略胸腔中正在劇烈跳動的心臟。她是對的，她已經(jīng)變了，已經(jīng)不是我所認(rèn)識的斯蒂芬·雷了。但是我不相信她整個消失掉了。我在隧道里見到了我最好的朋友，那一幕意味著我不能放棄她。我好想哭，但是我卻振作起來，強(qiáng)迫我的聲音和平常聽上去并無二致。

“好吧，完全不像，你已經(jīng)不是斯蒂芬·雷了。你已經(jīng)多久沒洗頭了？你現(xiàn)在都穿了些什么？”我指著她的長運動褲，過大的襯衫外面包裹著長而臟污的黑色 軍用防水短上衣，就像是那些無知的野孩子，即使室外溫度已經(jīng)100度了仍舊喜歡的穿著。“如果我這樣穿著，我也不像自己了。”我嘆息著，然后又向她走了幾 步。“你為什么不跟著我來？我會帶你偷溜進(jìn)宿舍。這很容易——那里一般沒有人。娜菲利特也不在那里。”我加了一句，然后趕緊接著說下去（我懷疑這時候我們 是否想要談?wù)撃确评?mdash;—該死，永遠(yuǎn)不想）。“所有的老師都去過寒假了，孩子們都參加短途旅行去看他們的親人。絕對不會發(fā)生任何事情。我們甚至不會被達(dá)米 恩、雙胞胎還有埃里克打擾，因為他們還在生我的氣。因此你可以享受一個長長的泡沫浴，我會給你拿一些真正的衣服，然后我們就可以聊聊了。”我直視著她的眼 睛，我看出她眼睛里的渴望?？释墓饷⒅婚W現(xiàn)了一瞬，但我確實看到了。然后她快速看向別的方向。

“我不能與你一起去。我必須獵食了。”

“沒問題。我從宿舍廚房給你拿些吃的。嘿，我敢打賭我能找到一碗Lucky Charms[4]，”我微笑，“還記得嗎，它們簡直是人間美味——而且絕對沒有任何營養(yǎng)價值。”

“就像Count Chocula[5]一樣嗎？”

我的笑容加大，開心地咧嘴笑起來，因為斯蒂芬·雷記起了我們倆舊時的爭論，關(guān)于我們個人喜歡的早餐麥片哪個才是最好的。“Count Chocula的可可味道很好吃?？煽墒侵参铩：芙】?。”

斯蒂芬·雷的視線迎向我的視線。她的眼睛不再充斥著紅光，她也不再試圖隱藏，眼淚盈滿眼眶，從臉頰上滑落。我自動走過去擁抱她，但是她卻退后了。

“不！我不想你碰到我，佐伊。我已經(jīng)不是我了。我現(xiàn)在又臟又讓人惡心。”

“那么就與我一起回到學(xué)校，然后洗干凈！”我懇求她，“我們會解決的——我保證。”

斯蒂芬·雷悲傷的搖搖頭，然后擦擦眼睛。“沒法解決了。我說的又臟又讓人惡心不單單是指外表。你所看到的我的外表的骯臟不及內(nèi)里的一半。佐伊，我要 去獵食了。不是吃點麥片、三明治或者喝杯啤酒。我需要喝血。人類的血。如果我不——”她停下來，我發(fā)現(xiàn)一陣戰(zhàn)栗通過她的身體，“如果我不這樣做，我無法忍 受這種折磨人的、劇烈的饑餓感。你要理解，我是需要去獵食。我需要撕破人類的喉嚨，啜飲充滿恐懼、憤怒和痛苦的溫?zé)嵫?，這種感覺讓我暈眩。”她再次停下 來，這回連她的呼吸都變得粗重了。

“你不是真的想要殺人，斯蒂芬·雷。”

“你錯了，我是的。”

“雖然你這樣說，但是我知道你體內(nèi)仍舊有我最好朋友的部分存在，斯蒂芬·雷連打小動物都會不忍心，更不用說殺人了。”在她要張嘴反駁我的時候，我趕忙繼續(xù)說道，“如果我能給你取到人類的血液，你是不是就可以不用殺人了？”

她用恐怖的、毫無感情的聲調(diào)回答：“我喜歡殺戮。”

“你也喜歡這樣污穢、難聞、令人惡心的外表嗎？”我呵斥她道。

“我已經(jīng)不再關(guān)注我的外表了。”

“真的嗎？如果我說能給你找到一條羅珀牛仔褲，一雙牛仔靴，一件熨帖、精美的、長袖的、底邊可以塞進(jìn)褲子里的襯衫呢？”我看到她眼里的火花，我知道 我正觸到真正的斯蒂芬·雷。我的腦子快速運轉(zhuǎn)，希望抓住現(xiàn)在她還能聽我說話的時間，找到能打動她心的那件事。“就這么辦吧。明天午夜見我——不，等等。明 天是周六。到午夜之前事情絕對處理不完，我可能偷溜不出來。那我們3點在菲爾布魯克一層的陽臺上見。”我停了一秒，朝她咧嘴笑開，“你還記得那個地方，是 不是？”當(dāng)然，我知道她絕對記得我指的地方。她曾經(jīng)與我去過那里，她在那里努力救了我，與現(xiàn)在的情況相反。

“是的，我記得。”她用同樣冰冷、平板的聲音吐出這句話。

“好的，到那里找我。我會給你帶來衣服，當(dāng)然我還會帶來血。你可以吃，或者喝，或者隨便你怎么樣，然后換下你的衣服。然后我們就可以開始解決它。” 然后我對自己說道，我還會帶來香皂和香波，然后還可以找來些水，這樣這個姑娘就可以洗干凈了。哎喲喂，她現(xiàn)在聞起來和她的外表一樣可怕。“好嗎？”

“這真的沒有意義。”

“你能讓我自己做決定嗎？另外，我還沒告訴你我今天生日上的那些可怕事兒。外婆和我與我的媽媽和笨蛋繼父上演了可怕的一幕。外婆喊笨蛋繼父是一坨狗屎。”

斯蒂芬·雷發(fā)出一陣大笑，聽起來就像是原來的她一樣，我的視線迅速模糊了，我不得不瘋狂眨眼，眨掉淚水。

“請你一定要來，”我的聲音因為激動而哽咽，“我很想念你。”

“我會來的，”斯蒂芬·雷回答，“但是你會傷心的。”

[1] 美國紐約州中部城市。

[2] 魔鬼蛋糕：油膩的巧克力蛋糕。

[3] 英國的大不列顛古老汽車俱樂部(VETERAN CAR CLUB OF GREAT BRITAIN)把老爺車作簡單劃分：1918年前的所有汽車統(tǒng)稱為古董車(ANTIQUE)；1918-1931年的汽車為早期名牌(EARLY VINTAGE) ；1932-1945年的汽車為名牌(VINTAGE) 。

[4] General Mills通用磨坊旗下的谷類食品。

[5] General Mills通用磨坊旗下的谷類食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