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刑部侍郎楊憑就很淡定，他相信兒子楊渾之必能金榜得中，光耀門楣。楊憑的自信不是來源于兒子的實力，而是他相信當(dāng)朝宰相段文昌的影響力。早在考試之前，楊憑得知宰相段文昌喜好書畫，就把家中收藏多年的書畫珍品盡數(shù)獻給了段文昌，以換取兒子的進士身份。段文昌拿著王羲之、鐘繇等人的真跡心情大好，告訴楊憑把心放到肚子里，這個忙他一定幫。后來段文昌果然多次寫信給主持考試的禮部侍郎錢徽，授意他錄取楊渾之?？吹藉X徽沒什么反應(yīng)，段文昌還親自去錢徽府中拜訪，希望能敲定一個進士名額。

與楊憑一樣不惜血本的人不在少數(shù)。朝廷中每一個自認(rèn)為能和主考官說得上話的人都有三兩故舊之子需要照顧，他們也在四處活動，為自己的子侄能被錄取不斷地叩響主考官楊汝士和錢徽家的后門。翰林學(xué)士李紳也很熱衷這種“社會活動”，他親自登門拜訪了主考官錢徽，希望錢徽能錄取他的弟子周漢賓。錢徽很謹(jǐn)慎，同樣沒有給他什么承諾。不過在李紳眼中，自己和錢徽同朝為官，而且都是皇帝身邊的近臣，這個面子他一定會給的。

等到發(fā)榜的時候，真是“幾家歡樂幾家愁”。原本高高興興等著報喜的楊憑、李紳等人等來了一盆冷水，他們的囑咐全然沒有進入主考官的耳朵，楊渾之和周漢賓兩個人都榜上無名。但這時候面子上最掛不住的不是楊憑，而是段文昌和李紳。

段文昌是當(dāng)朝宰相，出身名門。他的高祖段志玄是大唐開國功臣，凌煙閣上有他曾祖父的畫像，女皇武則天的侄孫武元衡則是他的岳父大人。段文昌自己也頗有能力，在穆宗一朝位高權(quán)重，很有影響力。當(dāng)初他接受楊憑送來的字畫也是出于對字畫本身的喜愛，并沒有意識到自己已經(jīng)有了“受賄”的嫌疑。在考試之前，他曾不止一次向主考官錢徽提過楊渾之這個名字，沒想到這個錢徽這么不給面子。

李紳也不是好惹的主兒。他是元和元年的進士，先在國子監(jiān)當(dāng)助教，后來做了管理皇家圖書館的校書郎，并與白居易、元稹等文壇名人一起倡導(dǎo)“新樂府運動”，算是晚唐文化圈里的“大腕兒”。所以說，如果李紳站出來質(zhì)疑本次科考的公平性，相當(dāng)于業(yè)內(nèi)人士“打假”，相當(dāng)博人眼球。

段文昌命人抄來一份錄取者的名單，從中發(fā)現(xiàn)了一些“黑幕”。原來，高中者當(dāng)中并非沒有當(dāng)朝官員的親屬，而且有不少呢。諫議大夫鄭覃的弟弟鄭朗、河?xùn)|節(jié)度使裴度的兒子裴撰、中書舍人李宗閔的女婿蘇巢，都被錄取了。更讓段文昌火冒三丈的是主考官楊汝士的親弟弟楊殷士也榜上有名。還沒有展開調(diào)查，段文昌就斷定其中必有黑幕。他原本以為錢徽這個人脾氣耿直，不肯徇私，現(xiàn)在看來不是這么回事，難道楊憑的兒子和李紳的弟子真的比不上鄭覃的弟弟、李宗閔的女婿嗎？這些年輕人都出身書香門第、官宦世家，素質(zhì)相近，為什么自己推薦的人一個都沒有被錄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