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華德放下報紙，瞥了一眼墻上的船形時鐘，已經(jīng)是11點20分，再過幾分鐘，他就會見到伯特了。他扭過頭，注視著門口，仿佛是為了確定一下似的。有幾個士兵說笑著走進來，他瞇著眼認真地辯認著，但沒有一個他熟悉的身影。這些人是“巡游者”號上的嗎？他看著他們像魚兒一樣在桌子中間轉來轉去，直到他們在他前邊不遠處一個角落里坐下，才轉過身。

在航校學習期間，他和伯特就一見如故，很快成為最知心的朋友。這究竟是什么原因，他現(xiàn)在也找不到答案。他們倆人之間的差異太大了，他是一個外向的、一刻也閑不住的人，而伯特卻恰好相反，寡言少語，有時候幾乎一天聽不到他說一句話，并且好像總是在思考和在筆記本上畫來畫去。起初，他對此并不理解，認為他這只是由于不善言辭，而找些別的事情來打發(fā)時間罷了。后來有一次，他偶而聽老師說，在來航校前，伯特已經(jīng)是美聯(lián)社一名十分著名的插圖漫畫家了，畫過不少深受人們喜歡的連環(huán)漫畫?；羧A德有些半信半疑，因為他也非常喜歡漫畫，并且認為藝術家都是一些像菲茨杰拉德和海明威那樣豪放不拘的人，不會如他這樣毫不引人注目。在一次課間休息的時候，他和伯特攀談起來，不知不覺談到電影和繪畫上，于是就把一直藏在他心中的疑問提了出來。伯特笑著證實了。當聽說伯特就是他所喜歡的漫畫《燒焦的史密斯》的作者時，他簡直驚呆了。

隨著時間推移，他漸漸發(fā)現(xiàn)他倆之間其實有許多共同之處：他們都喜愛運動，尤其是棒球，他是一個不錯的投手，而伯特是一個非常出色的游擊手。在航校的運動場上，他倆是一對配合默契的好搭擋，帶領球隊戰(zhàn)無不勝，每年都會捧回那個象征勝利的冠軍杯，這讓其它球隊十分敬慕，并為他們球隊起了一個綽號——“瘦子和畫家”，霍華德雖然對這名稱并不十分滿意，但仍十分自豪。

就在這時，一只手臂落到他的肩頭上，打斷了他的回憶。他的心一陣痙攣，立刻意識到他是誰。但他沒有急于回頭，等到自己的情緒平復一些，才從座位上站起身。

“嗨！老朋友！”

“嗨！”

他們攤開手心，像擊掌似地緊緊握在一起。倆人面帶微笑互相對視著，借著從窗戶和店門外射進的陽光，霍華德仔細地打量著自己的老朋友，他發(fā)現(xiàn)伯特除了健壯了一些，與兩年前幾乎沒有什么變化。他的臉因為日光的照射有些紅潤潤的，這反倒使面頰上的那幾粒雀斑變得不明顯了，原本就十分漂亮的藍眼睛在帽檐遮擋下的陰影里明亮而深邃，睜得大大的，仿佛初生的嬰兒一樣好奇地打量著眼前陌生的世界。

“想什么呢？霍華德，我走得離你那么近，你還沒有覺察出來。”當他們在座位上坐下后，伯特笑吟吟地問道。

“還是從前那些舊事。我們那支球隊，你記得嗎？”霍華德嘆了口氣。

“怎么會忘呢？我也總是想起航校那些歲月，有時候，感覺就在眼前一樣。時間過得太快了！”

他們沉默了一、二秒鐘，仿佛在為那些逝去的歲月送別似的。

“喝點什么呢？”霍華德打破了沉默。

“隨你便吧。”

“來杯特哈拉怎樣？”

“算了吧！過會兒，我還要回艦上去，你知道我們的紀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