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來，他們來到火車站附近的飯店，坐下來吃飯。飯店里出售炸牛排、漢堡和幾種三明治。漢堡和三明治都油乎乎的，拿在手里，就像用過的肥皂。牛排也不新鮮了，但味道還算正宗，他們要了幾瓶蘇格蘭威士忌，一邊吃著，一邊說著話。

外面大路上，擠滿了一輛接一輛開往滇緬公路的卡車，它們卷起一波又一波塵土，仿佛有生命的小顆粒似的，飄浮在半空中，永遠(yuǎn)也不會降落。天就要黑下來了，借著漸濃的暮色，他們能看見幾只燕子正繞著大路那邊的佛塔飛來飛去，可能它們已把家安在塔上，經(jīng)過一天野外覓食，正飛回來休息，享受著寶貴而溫馨的家庭生活哩。

“我總是喝不慣這些蘇格蘭威士忌，”查利·莫特說，“它們總讓我昏沉沉的，如果有波旁威士忌，我永遠(yuǎn)不會動這些玩意兒。”

“可這里沒有波旁威士忌。”托馬斯·科爾說。

“對，我是說如果有的話，這是假設(shè)，懂嗎？”

“假設(shè)？假設(shè)沒有日本人，沒有那個陳納德，我們怎么會到東方呢！可事實現(xiàn)在我們就是在這兒，聽著你嘮叨什么蘇格蘭威士忌。”

他們沉默了一會兒，好像每個人都在等待天黑下來那一刻，卡車轟隆隆地駛過去，他們能感覺到手中的酒杯在晃動。

“真是難以置信，你們說那會是事實嗎？”埃德·雷克托終于按捺不住，把杯中的酒一飲而盡，然后又把它添滿。

“你指的什么呀！”奧爾森說，其實每個人都知道他說的什么。

“就是陳納德手里的那些照片，如果那是事實，簡單太可怕了，我從沒想到世界上會有這樣的事。”

“這算不了什么，比這些更可怕的多得是呢！”霍華德輕聲地說，“羅伯特·威爾遜博士是我家的好朋友，從前和我父親一起在協(xié)和醫(yī)院工作。去年回國后，他講起日本人所做的那些事，害得我母親在醫(yī)院待了好些天，唉！我想她永遠(yuǎn)無法恢復(fù)到以前那樣子了。”

屋子里靜極了，沒有人吭聲，他們甚至能聽見柜臺后時鐘的滴答聲。

“日本人的噩夢來了，一旦我們投入戰(zhàn)斗，他們再也不能那樣為所欲為！” 綽號“無畏的人”的霍奇斯說，他頭上和胳膊上都裹著厚厚的繃帶。一天深夜，他從睡夢中醒來，看見一個蝎子正大搖大擺地在他肚皮上散步，他大叫一聲跳下床，滿營地里亂跑。從那之后，見到所有的昆蟲，無論是小如螞蟻，還是大如巨蟒，他都會嚇得驚恐萬狀。為此，隊員們送給他一個綽號“無畏的人”。

“不要吹牛了，”托馬斯·科爾把酒瓶舉到眼前，仿佛想看看里面的數(shù)量和成色，“你連最基本的降落還沒有掌握，等到你駕駛飛機(jī)像你的嘴這樣靈巧時，再說這些也不遲。”